07 偶遇
院子里的枣树早已经光秃，果子被叶月雨摘了制了果脯放在罐子里。 秋风萧瑟，叶月雨捧着被剪刀不小心划开小口子的手指，坐在门槛上依靠硬邦邦的门框，呆呆望向还有零星几片叶子的枣树。 什么时候，她也会裁衣了，什么时候，油盐酱醋都不会用的她也能烧出一桌子好菜，什么时候，对家务一窍不通的她也会把药堂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得不依靠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jiejie……” 林清和呼唤得小心翼翼，害怕声音大点，情绪高涨些都会将叶月雨吓跑。难得露出脆弱易碎的叶月雨是如此令他心疼，一瞬间明白，原来他所仰望的神，也会脆弱得让人怜惜。 他一点一点靠近叶月雨，蹲下怜惜地舔去手指上的血，温热湿润柔软的触感勾出女人心底的一点痒，偏偏少年抬眸纯真无邪。 “jiejie还有清和，jiejie并不是一个人。” “是啊，我不是一个人了。”叶月雨笑得开心，吻上少年水润光亮的唇，“我还有你。” 一周一次采买日，之前都是叶月雨一个人出来，今天不同以往，带上了一个帮忙提东西的苦力，虽然提不了多重的。 “咦？老板，那盒胭脂没了吗？” 胭脂用完想补的叶月雨站在经常光顾的妆摊前，发现以往冷门得要死的色号全部售空了。 灯会后生意异常火爆的老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是啊，灯会后过来购买的女客就多了起来。叶大夫可以看看这几款，颜色也是很搭叶大夫的气质的。” “噢……我看看……” 灯会过后，许多人应该是看到女子打扮也能英气逼人才会跟风的吧。林清和想，他用余光打量周围的人，好多女人或多或少都在脸上捣鼓了一番，颜色鲜艳。 “清和？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jiejie买完了？” “嗯！现在去买布给你裁几件冬衣。” “叶大夫真是心疼自己的小夫郎。” 妆摊老板笑着打趣，这样的女子她真的是第一次见，不仅帮忙买胭脂还亲手裁衣，要知道这些本是夫侍才去做的。 林清和耳朵粉红，害羞得紧，旁边的叶月雨也不辩解，只是笑眯眯的看他。 突然，马蹄声与车轮声由远到近急促有规律地响起，驾车的人大声呼喊。 马车金碧辉煌，不是皇家就是富甲一方，但是这都不是两人需要关心的，林清和无感，低头赌气地捏捏叶月雨的手作为报复。 在马车擦身而过那一顺，林清和似有感应抬头，风吹起窗帘一角，露出里边闭目养神的温雅艳丽的女子，霎时间，他苍白了脸。 那是他的青梅竹马，未落难时母亲定的妻家。可是她为什么会来这个小县城呢？ 林家与李家都是离皇城最近的江阳城中的名门世家，科举榜上有名的有许多就是这两家中的弟子学生。 只是这代林家没落，被外人掌控，所以他才会流落青楼。 罢了罢了，林清和侧脸看和菜摊老板讨价还价的叶月雨，她来所谓何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绝不会离开。 但，该来的总是无法逃避。 这日夕阳西下，各户各家都燃上了油灯烛火，林清和拿着叶月雨自制的烛灯推拉着门闭堂休息，骏马奔驰呼啸的声音急促靠近。 “你是……清和！” 来人正是几日前在集市上偶见的，当今新科状元，他从前的未婚妻——李无双。 “你怎会在此？我找了你好久，是我辜负了世母的托付害你被小人，卖入青楼。” 李无双表现得愧疚，他只觉得惊恐，害怕会被带走，惊慌会离开叶月雨的身边！ “跟我回去吧！这次我终于有了权利可以好好保护你了，不用再担心曲五华伤害你了！” 曲五华，就是将他卖入青楼的后爹，是他母亲被迫娶了维持林家的商贾之子。 “不，我不要回去！”说着林清和躲开李无双的手，努力将颤抖的声线维持平稳。“林家与我已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李无双板起漂亮的脸，“你难道想让林家落入外人之手吗！” “可、可是我……”林清和双唇抿成一条线，想要夺回李家并光复，他需要嫁给一个强大的妻家，这样、这样的话，他就必须要离开叶月雨。 “清和，是有人来看病吗……” 叶月雨从内院走出来，一边把手上的水渍往身后擦干净，一边说话，看到李无双那一刻瞬间收声。 暗纹印花绸布，冷贵高傲的面容，自带书香气质。她忽然想起，林清和再被卖入青楼前是没落的世家子弟。 看来这个女子与林清和关系匪浅。 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传统印象，李无双拧起好看的细眉，这个娇弱的女人很是看不起，这般的如何有成就？！如何能护得了林清和与林家！ “你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个女子才不肯与我回去吗？你怎会如此糊涂！” “够了！” 这是李无双第一次看到记忆中一直温和娇软的林清和生气，还没长开的美人脸憋得通红，美目怒瞪，他从前没有这样过！ “是你口中的女子在青楼将我救下，是你口中的女子将不堪入目的我一点一点救治到如今康复模样！” 这让李无双更是恼怒，也更加愧疚，当初她是有机会救下林清和，可为了进京赶考，她放弃了，只想等她高中，无论林清和在青楼如何，她都会遵照婚约将他娶过门。 “我也可以为你请御医！我现在是新科状元，有了官职权利，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跟我回去吧，清和。” 矜贵的女人低眸垂首，语气柔软，可林清和只觉得无感，青楼五个月的蹉跎他早已绝望，如果不是这道清冷的月光，他已经是黄泉上的一副枯骨。 见他依旧沉默，不愿与自己离开，李无双不禁拔高了声音，质问道。 “我们十几年的情谊比不上你与她这短短几月吗！” 作为风暴中心的叶月雨，低头看看鞋子，又抬手抠抠指甲，发现衣袖的破洞又皱眉扯着衣袖。 “林家百年成就，你就忍心把它让给别人？” 这点让林清和有些许动摇，该说从一开始就在为林家动摇，林家主人，是他的娘亲，因各方面原因郁郁而终的娘亲，抓着门的手不自觉收紧。 “清和，你放不下世母的嘱托放不下林家。随我回去吧！” “我……不，不行！” “清和！” 这时，一直旁观的叶月雨终于出声了，她将李无双挡出门外，冷着脸：“李大人明日午时再来吧，今日夜深。” “你！” “你要的答案，明日自会有结果。” 话音刚落，门就被砰地一声关上了。叶月雨落好门闩，若无事情对林清和笑笑。 “去吃晚饭吧。” 明明是温和的微笑，林清和却涌上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