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高辣小说 - R级迫降在线阅读 - 74.出差

74.出差

    早六点的航班,韶芍四点多就被男人从被子里拎了起来。等到她神智不清地洗漱完,季深璞已经在客厅等候许久了。

天刚擦亮,韶芍推着行李出门,还能看见一弯清浅的落月。

他们在机场简单吃了早饭。韶芍没怎么动筷,她吃不惯机场里的餐食,索性把文件拿了出来。

昨天在事务所里准备的差不多了,她看了看,简单地给季深璞汇报了一下情况。男人扫了一眼,圈点出来一些事项,也到了登机时间。

九点,飞机准时降落。合作公司派了专车来接他们,是位年轻的经理。

接下来便算是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了,合同谈了四天,进行得还算顺利。

在江城的最后一天,季深璞确认合同后,抬手在上面签了字,他们的工作也算正式完成了。

那份合同,薄薄的一张纸,被安安稳稳地放在文件袋里。

韶芍收了起来,指尖抚过密封线,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

项目她整理的时候心里就有数了,许多条件都不太合理。双方都想利益最大化,打了擦边球,有几条协议韶芍看着就头疼。

若不能有力驳回,那他们便要笑着吃哑巴亏。

她这些天看着季深璞和对方博弈,不动声色地拿了主动权。男人每次下套的时候,韶芍都在心里发笑,但表面上还要很正经地配合。等到对方后知后觉时,她就有种跟着狐狸偷鸡吃的感觉。

白色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会议室,下午的空气像透明的果冻。季深璞放下笔,起身和对方的负责人握手。

挺拔的身姿在地板上落下长影,男人脸上仍旧是带着笑容,不浅不重。

韶芍在旁边看着,觉得对面的人离自己一瞬间遥远了。

她这些年还是老样子,工作上也没有很出挑的长进。但男人已经跳出了律师职业,在管理层上也变得很优秀了。

曾经说要追上他的步伐,guntang的理想掷地有声,她真的做到了吗?

季深璞和人应酬着,轻点下巴,目光扫过韶芍时,女人一瞬间的失神被他收在眼底。

无声地笑了一下,男人转头,神态自如地继续和负责人交谈。

“回程的机票已经订好了,明天上午九点。”出了会议室,韶芍查了一下航班,边走边向季深璞汇报。

“取消了吧。”男人看了一眼腕表,刚好五点四十分。

“忘记提前通知你了,明天我要在江城处理点私事,预定后天下午的机票。”

韶芍一愣,抬头看向男人,道:“后天下午三点可以吗?”

“可以。”

她还没怎么来过江城,行程延期,正好趁着明天去转一转。

“你有正装么?”

“有一件。”韶芍想了想,道:“今天晚上不是还有庆功宴么?我带了一件,不算太正式,但也差不多凑合。”

季深璞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们要回宾馆,晚上对方公司给他们践行,顺带庆祝一下合作成功。韶芍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准备。

她现在身上还是职业装,除去来回路程,时间不算宽裕。

这次事务所就派了他们两个人过来,工作上倒也能应付得来,但是酒场上就差强人意了。

韶芍向来不爱喝酒,庆功宴上又很没意思。季深璞中途接了一个电话,在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全是她独自应付。

“季总是年轻有为,你们事务所里这是得了一位大能。”

韶芍笑笑,连连称是,顺带把对方也夸了一遍,然后接了一杯酒。

碰杯的是对方负责人,一把手带头举杯了,下面的人就得跟着敬酒。一来二去,韶芍接的酒就有些多,脸颊也微微泛了红。

旁边的座位还空着,她看了一眼,男人出去已经十来分钟了,还没回来。

刚刚季深璞的手机响了两次,男人没接。电话隔了许久,第三次振铃,他拿了起来,离席后再也没回来。

走的时候韶芍看见对方的神色不太好,她心里沉了一下,但碍于是私事,也没有问。

觥筹交错,一番番敬酒回酒,韶芍的头开始发晕。她知道再喝下去要失态,便借口去卫生间匆匆离开。

洗手间里点了熏香,有很浓的脂粉味,呛鼻。

韶芍站在洗手台前缓神,拿着湿巾蘸了蘸脸,脑子清醒了一点。

她甩甩脑袋,吞了片醒酒药下去,这才步履飘然地走了出去。

“深璞,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转角,韶芍突然听见了一声女音,摇晃的脚步一瞬间就停下了。

她知道偷听墙角不好,可是那个名字太熟悉了,像咒语一样困着她。

深璞?能这样亲昵地称呼男人的人,不多吧?

韶芍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贴着墙角探过头去。

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要去看,不看还能舒坦点,男人半路把自己一个人扔酒席上,碰见那个女人只是偶然。

但人类就是很勇敢的生物,花了那么长时间进化出智慧的大脑,却敢于舍弃不用。

她还是凑过去了,探了半颗脑袋。

目光所及处,韶芍瞧见了一个背影。熟悉的西装,高挑的身材,那个吸引着路人回头的人,胳膊被一双手拽着。

西装扯皱了,对方的红指甲放在男人的臂肘上。

韶芍匆匆看了一眼,是个单眼皮的女人。

高挺的鼻梁,长得并不惊艳,却有她自己的一番味道。

韶芍把脑袋收了回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思忖着条件也不太差吧?

可对方的长相越平平无奇,她心里就闷得越发厉害,这与乔念带来的危机感截然不同。

季深璞没有推开她,任由对方把自己的胳膊抻得笔直。

韶芍突然间明白了那个女人的气质了,她无法复刻,乔念也无法复刻的。

对方拽着男人,却也没有显得撒娇的意思。

那不是一个人气质,而是在男人身边自然而然的契合感。

是两个人走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人间烟火气。时间打磨过,经历让他们相配。

人可以不只是有性吸引力,那她对于季深璞呢?

偶尔,月亮在星辰面前也要自认平庸。

仰着头吐出来一口气,韶芍揉了揉鼻子走回房间。太长时间的离席不礼貌,桌子上还有一堆应酬话等着她。

生活不是倏忽之间,人生难以自洽,在下个阶段的痛苦来临之前,还是专心面对当下吧。

“廖女士。”季深璞淡漠地看着紧握着自己胳膊上的手,不着声色地把手臂抽了回来:“这种没有意义的纠缠,对彼此都不尊重。”

廖虹霓笑了一下,双手还保持着握紧衣袖的动作,在半空中微怔。

“连虹霓都不愿称呼了吗?”她尴尬地笑了一下,把手收了回去,看着男人的眼睛,道:“你就这么厌恶我么?”

季深璞没有答话,往回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离开了。”

“我后悔了。”一声短促的抢话,生怕下一秒男人消失,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一样。

廖虹霓握了一下手指,定定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深璞,我后悔了。”

“我知道,你肯定要说,大家都问心无愧,没必要后悔,可是我……”

女人的眼睛红了,偏偏头,张开了嘴巴,找了好一会自己的声音,道:“可是……你也觉得我是问心无愧吗?”

季深璞闻言挑了一下眉,嘴角勾了起来:“说实话我并不觉得。”

他看着女人,像听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语气清浅:“廖虹霓,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当真自认为问心无愧吗?”

廖虹霓闻言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季深璞无所谓地看向她,耐心所剩无几。

距离他接到电话出来,已经将近二十分钟了。

酒桌上的情况如何,他不得而知,只是想到韶芍往日喝醉酒,逢人便背诵法律法规,男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明天是会来的,对吧?”廖虹霓见他要走,往前追了两步:“爸爸明天的寿宴。”

季深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整理了一下袖口,抬脚往回走去:“老师的寿宴我会参加。”

他顿了一下,看向廖虹霓,道:“但是我希望下以后,廖女士不要再以家师的名义把我叫出来了。不体面。”

最后三个字对女人的打击不小,廖虹霓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可她若是不以父亲的名义给季深璞打电话,男人还会来见她吗?

她看着男人的背影,咬了咬下唇。

廖虹霓不自觉地握了一下手机,刚刚探出墙角的半个脑袋她看见了,那就是韶芍么?

她不是个喜欢纠缠不清的人,只是这样结束了,她不甘心。

75.江边

季深璞推开包间房门的一瞬,眉头也皱了起来。

韶芍脸上已经泛着红云了,对方的人也知道再劝酒太失礼,便主动把酒水换成了果汁。

那片醒酒药没什么效果,韶芍握着杯子,有些晕乎乎地看向男人。

“季先生。”一位年轻助理站起身迎他,带着歉意笑了笑。

季深璞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面色不太好看。他之前给韶芍挡酒,对方也不好多劝。哪想到出去的这一段时间,酒桌上巡酒巡得这么凶。

“刚刚有些事,没想到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男人坐回了椅子上,看了一眼腕表。

韶芍的身子轻微地往他那边斜了一下,有些不稳当,在空中虚撑着。他伸手扶了一下,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季深璞神情不悦,一贯温和的脸色也比往日冷了三分。

对方也都在酒场摸爬滚打多年了,心思活络,一眼就明白男人的意思。酒席至此也该结束了,况且他们这么多人对着一个女孩子喝酒,左看右看都觉得在欺负韶芍。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男人会不会怪罪了。

年轻助理开了话头,表面功夫拿捏得恰到好处,一脸恍然惊悟道:“唉,这都九点了,吃得尽兴,也没看时间……”

对方负责人顺势就下了台阶,拿起来杯子在桌子上碰了碰,做了结束语。无非是些客套的话,季深璞抿了一口酒,算是回应。

韶芍不是烂醉,微醺,神智还是在的。作为合作方,她起身也要回酒,可杯口还未碰唇就被男人抬手挡住了。

季深璞看了她一眼,目光微沉:“不能再喝了。”

“这是果汁。”韶芍眨了眨眼,歪头看向杯子里的橙汁。

男人一眼不发地盯着她,直到韶芍慢吞吞地把杯子放下,推得远远的,这才抬起头。

负责人暗自观察着季深璞的态度,心里估摸着有了底。那个女人无所谓,要紧的是处好季深璞的关系。

可似乎,对面的两个人不只是同事关系那么简单。

他起身送客,给自己公司的女同事使了使眼色,让她去扶着韶芍。

“真是不好意思,没考虑到韶律师的酒量,这边儿的人喝酒没分寸,是我们照顾不周……”负责人低声赔笑,毕竟以后的项目还要合作,季深璞是重要人物,公司不能和他结怨。

男人笑笑,没说话,回头看了一眼韶芍。

女人正朝着来搀她的人摆手,极力证明自己没晕。两人推拒,她脚步已经虚了。

季深璞往前走的步子顿了一下,回身等到了韶芍,伸手握住女人的胳膊。

他朝来搀韶芍的女人点头,道:“我来吧。”

韶芍不反抗了,拍拍胳膊上的手,抬头看向男人,露出来一副你放心的表情:“季总,我很好,你不用扶我。”

季深璞看了她两眼,点头答应,仍旧握着她的胳膊,落她小半步护住她腰后,防止跌倒。

对方的人临走前要帮他们叫快车,被男人推辞了。酒店离这儿不远,顺着江边走,也就一条街的距离。

胃里的反劲上来了,酒精刺激到了黏膜,韶芍皱眉,嗓子里突然涌上来一股酸液,推开男人,抱着路边的垃圾桶开始呕吐起来。

季深璞站在她旁边,轻拍着背,见女人缓过来后,买了瓶矿泉水递给她,问道:“他们怎么灌你酒的?”

“没有。”韶芍听着他大有报复的意味,连忙摆摆手,吞了两口水,把嘴里的酸苦味冲淡后,解释道:“其实就是巡酒嘛,对方公司的领导都举杯了,下面的人也得跟着举,没有恶意灌酒。”

“巡酒?”季深璞气笑,看着她慢慢站起来,道:“对方多少人,巡酒你就喝?是觉得上次住院肾脏伤的太轻么?”

韶芍沉默,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男人没料到她突如其来的冷淡,在原地微怔,偏头看着前面走得歪歪斜斜的背影,手里还拿着半瓶没喝完的水瓶。

“韶芍?”

季深璞皱眉,快走几步跟了上来,可还没近身就被她闪开了。

女人撑着胳膊瞪他,小碎步往后退,试图和他拉开距离:“你别管我!我要走个直线,你离我远点!”

男人眼皮沉了下来,嘴角平扯,没有说话。

韶芍在前面摇晃着走,他就缓步跟在后面,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道路临湖,是个偏僻的人行道,路上几乎没有人。晚风把女人的头发吹散了,带着江水的潮湿,混在昏黄的路灯中影影绰绰。

“…………”

前面隐隐约约传来声音,窸窸窣窣。季深璞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他仔细听了好久才把话听清。

“狗男人……还怨我……劝酒的时候你怎么不来……”

韶芍边走边小声嘟哝,这话她不敢对着季深璞说出来,就只能沿着马路朝男人的影子抱怨。

“狗……怎么能那么狗……有情人了不起嘛……我也能找出来一堆,我也不差……”

男人想笑,听到后面又皱起眉。

他拉了一把对方的胳膊,却被一爪子挥开了。

季深璞的手顿在半空,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男人微微偏了头,韶芍也看不出来对方的嘴角带没带笑。

她被盯得毛骨悚然,心虚地抱了一下胳膊,嘴上不甘示弱道:“我说了我要走直线,你不要干扰我……我走直线可是要参赛拿奖的。”

“你看见她了?”季深璞停在原地,手撑在兜里看着韶芍。

女人也不再往前走,收着下巴,白眼看他:“我没看见。”

男人揉了一下眉心,路灯把影子拉得斜长。

“她叫廖虹霓,我老师的女儿,是个旧交。”

韶芍吸了一下鼻子:“你前女友?”

季深璞看着她点头。

韶芍更难过了,苦着脸扭头,继续沿着小道走她的直线,顺带踢踢路边的石子,嘴里含糊不清。

季深璞跟在她后面,知道走近了女人就要往前跳着躲开,就落下两步,刚好能听见对方的自言自语。

“我就知道……我就看出来了,那眼神就是看老情人的样子……狗男人,工作期间还谈感情……”

季深璞低头,忍不住轻笑:“我和廖虹霓已经分开八年了,出去接电话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是她。”

韶芍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警惕地往回看,跳了两步和男人重新拉开距离,继续抱着胳膊碎碎念。

“什么分开八年了……分开八年了也没见你把她推开,明明还在乎……又当又立,呸!”

“你真这么想的?”

身后传来嗤笑声,韶芍在心里暗搓搓地又记上一笔:“嘲笑我,罪加一等……”

酒精上头,情绪变得格外敏感,女人说累了,揉揉鼻子,鼓着腮帮闷声吃大醋。

江边的晚风凉爽,把草丛深处的栀子花香吹开,弥散在空气里。

韶芍的领口大,露了半个后背。晚风凉爽,吹到后背上还是有些发冷的,她揉揉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头顶上的光突然一暗,一件西装兜头罩了下来,还带着男人温热的体息。

“骂完了?”季深璞缓步走在她身侧,看见女人慢吞吞地把外套从头顶拽下来,露出来毛茸茸的脑袋。

韶芍神情赖赖,歪着头无精打采地看着男人的胸口。洁白的衬衫,上面的纽扣一颗一颗排列工整。

“我没喝醉。”话题又到了最初的起点。

“头晕不晕?”

韶芍慢慢地晃晃脑袋,想了想,道:“晕。”

灯光从上面落下来,女人白皙的面孔被染得暖黄,像老旧羊皮纸一样,呆钝柔软地兀自神伤。

灯罩下蚊虫抱成了团,在半空曳舞。

韶芍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把飞下来的几只小虫赶跑,目光讷讷地看着男人的胸口,道:“季深璞,我……”

嘴巴一下子被封住了,口腔里的男性气息长驱直入,带着淡淡的烟苦绕住她的舌头。

江水,涛声,蚊虫的翅膀染上了栀子花香。

韶芍的下巴被男人钳在虎口里,脸颊感受着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磨。

舌头刮着唇齿,她受着对方热切的吮咬,也忘了回应,只觉得自己要被季深璞囫囵个儿吞进去了。

男人的眼睫闭上了,韶芍瞪着眼,任由自己的嘴巴被啃咬,聚精会神地在那张面皮上找瑕疵。

短暂的分开,季深璞的嘴唇蹭着她的鼻尖,呼出来热气。他垂着眼皮看她,水声过耳,江风进肚,人泡在湿咸的江城中。

远处的灯火在波浪中斑斓,夏夜在这儿酿了一江好酒沉醉。

季深璞拥着她又吻了好一会儿,分开的时候自己都微喘。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女人脸上,对方的脸颊红了,带着一点窘迫抿了嘴。

“你刚刚想说什么?”男人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理上去,指腹在她额头上摩挲。

唇舌间留着对方的气息,韶芍伸手摸着自己的小腹,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向他:“季深璞,我……”

眼里包了一汪水,憋着哭腔,声音也湿软。

“我想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