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章 国王与骑士

    国王陛下的秘书官爱丽丝十分苦恼，今天是骑士们凯旋的日子，她却不肯安心呆在殿内等待。

    “爱丽丝，她们怎么还没到？”

    “回陛下，骑士阁下们正在街上接受人们的欢呼，很快就到了。”

    “礼物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国王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又起身走出大殿，从高殿的墙头往下望去。旌旗猎猎，上面绣着的皇室纹章正伴随胜利之风得意起舞。

    骑士团回来了！

    策马骑行在最前列的，是国内最负盛名的将士，国王陛下的贴身骑士，也是她的青梅，莉娅侯爵。莉娅身姿凛然，一手牵引缰绳，一手抱着头盔，酒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夺目，叫人一眼望见挪不开视线。

    身侧有人靠近莉娅跟她说了句话，莉娅头一抬，正对上国王的目光。她不禁微微一笑，国王也微微一笑，随后消失在墙头。

    “所有人就位，准备迎接本国的英雄！”

    国王边说边快步回到王座上，爱丽丝欣慰地看见她端正落座，神色庄严，不再似先前那般焦急难耐。殿中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主角的到来。

    殿外响起整齐的步伐，她们终于到了。骑士们排起队列，领队依次入殿，其余的候在殿外。最前方当然是骑士团团长，莉娅。

    “陛下。”

    莉娅带头跪下单膝，所有骑士也跟着向国王行跪礼。

    “西国侵略军已全数击退，我国边境叛军死亡十分之一，活捉十分之八，剩余十分之一或逃走或下落不明，现已将追查工作移交给当地行政官及守军，请陛下放心。”

    莉娅始终低着头，而国王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清澈而富有活力的眼睛，想念她柔软又诱人的嘴唇，想念她的全部。

    “感谢各位的英勇抗敌。”国王朝爱丽丝点头示意，爱丽丝立刻吩咐呈上礼物。“特赐所有骑士金币一箱，银币一箱，另赐各位领队黑剑一柄，以及莉娅爵士，加赐封地一块。”

    “谢陛下！”

    骑士们投来一道道受宠若惊的目光，国王陛下却只注视那一人。

    “如果没有其他事，众位爱卿可随秘书官前去宴厅。”

    众人谢恩后陆续退场，唯独莉娅只是起了身，并未离去，最后离开的侍女看了国王一眼，顺手掩上门，直到刚才还热闹生动的大殿忽然降临了沉寂，国王和莉娅一时无话。

    最终还是莉娅先开了口：“陛下，臣有样东西送给您。”她从胸口取出一个小盒，呈到国王面前。国王接了打开一看，是颗亮晶晶的石头。

    “这是在我国与西国边境发现的，西国胆敢入侵的原因之一便是它。”

    “他们想扩大自己的边境，直至占有这种未知的矿产。”

    “没错。”

    国王哼笑道：“不自量力。”随即收起小盒子，靠近了莉娅。太久未见，莉娅有点不好意思地躲了一下，然后挠挠脸，又主动贴了过去。

    这是自两年半前开始的战事以来，两人第一次重逢，她们紧紧相拥，以拥抱的力度诉说思念和喜悦。

    “祝贺你，还有，欢迎回来，莉娅。”

    “谢陛下。”

    “我说过什么来着？”

    莉娅轻轻笑道：“谢谢你，艾达。”

    当晚她们在宴会上露过脸，便回了国王的寝宫。在这个热烈的夜晚，爱意是涌出浴池的水，是透过窗帘流泻的月光，是不断翻动的垂幕，是穿透暗夜、如灵鸟般的轻吟。

    莉娅天还没亮就从无梦的睡眠中惊醒。爱人的臂弯令她安心，但身体和心的记忆仍停留在战时状态，克服它需要时间，需要更多时间。她想偷偷看艾达的睡颜，却惊奇地发现，她已不在床榻上。

    “……陛下？”

    难道昨天她推掉了国事来陪她吗？

    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莉娅稍稍整理了着装，走去艾达的会客室。工作时间，她一向呆在那里。会客室门虚掩着，从里面传来爱丽丝的声音。

    “您决定好了吗？”

    “是的，我打算在下次议事会上提来。”

    “莉娅小姐答应了吗？”

    “……还没有。”

    “恕我直言，陛下，在您提出之前请务必取得当事人的同意，就算是陛下您也不能擅自做主。”

    “知道，我会的。”

    爱丽丝似乎笑着叹息了，再开口时嗓音里不再只是公事公办的严肃，反而带了点亲切的欣慰：“您终于下定决心了。”

    “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毕竟成为我的终身伴侣并非一件轻松的事。”

    “或许您也可以考虑婚姻，莉娅小姐会轻松许多，但如此一来……”

    “她就必须放弃骑士和爵位，成为‘王后’。”艾达长叹一声，莉娅可以想象她仰头望天的苦恼样，不禁在心中发笑。

    “您不希望莉娅小姐安心做王后吗？”

    “我喜欢她挥剑的飒爽英姿，喜欢她胜利后的踌躇满志，喜欢她在骑士团的自信张扬，我不希望她放弃这一切。”

    爱丽丝沉默数秒，拿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接着说：“还有一个问题，您是否考虑过后代？”

    “到时再跟她商量。”

    “您是否考虑男性继承人？”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如果需要男性后代的话，还要寻找种子提供者，因为只有男性才能协助你们获得男性后代，虽然也不是绝对的。”

    “也就是说，即便找到了合适的种子提供者，也不一定得到男孩儿？”

    “是的。”

    “那就不考虑了，何必费那个劲。”

    关于这点，莉娅还是想跟艾达好好谈谈，便敲了门。

    屋里的人似乎吃了一惊，一阵匆忙的脚步后，门开了，见是莉娅，爱丽丝看上去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紧张起来。

    “陛下，是莉娅小姐。”

    “快请进来。”

    莉娅行过礼后，艾达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这么早就醒了？不多休息会儿吗？”

    “没事，习惯了。”莉娅安慰似地捏捏她的胳膊，说，“您真的不打算要一个男性继承人吗？”

    艾达不意外莉娅听到了她和爱丽丝的谈话，但她对莉娅的疑问感到惊讶：“你想要男孩子吗？”

    “不，我只是觉得男性国王很稀奇，可以出现一位男王罢了。”

    “可是……”艾达迟疑着，作为国王，她的言行不能过于冒犯少数群体，“我不想你碰任何一个男人，我也不想碰他们。”

    爱丽丝建议道：“也可以请医师，就像用两位的细胞形成可孕育生命的细胞一样。”

    “不必然需要临幸男人？”艾达不太相信地追问。

    “不需要。”

    艾达仍在考虑，莉娅则静静地陪着她。

    “如果想要，我这边有一个候选人，他是范妮侯爵的二儿子，今年二十二岁，身材高挑，面容俊俏，健康状况良好，非常适合做种子提供者。”爱丽丝一边翻看手上的本子一边说。

    艾达开始怀疑爱丽丝就是有备而来的。

    “陛下，您觉得怎么样？”莉娅问。

    艾达仔细地考虑过后，还是摇摇头：“我想要一个和你一样勇敢俊丽的女孩儿，你呢？”

    “虽然我无所谓男女，但如果是像您的女孩儿，一定很美妙吧。”

    “真的吗？那……终身伴侣的事，你也答应了？”

    “当然，我也想继续在骑士团任职。”

    “好。”

    两件大事就这么在愉快的氛围里决定了，当事双方都很满意。爱丽丝做好记录，又问：“那么，届时由谁生育呢？”

    “由我吧。”

    艾达正要说话，被莉娅抢先了。

    “我已经考虑好了。”见艾达一脸疑惑，莉娅连忙解释说，“战争结束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与您分开得太久了，不仅如此，连年的战事让我精神紧张，无法安睡，无法好好享用任何食物，害怕敌袭，担忧下毒，我需要时间缓解这种状态，所以我早有意向成为您的终身伴侣和后代生育者。”

    “可骑士团那边……”

    “陛下放心，我已有安排。”

    “你心中已有人选了？”

    “是的，您知道安吉尔副团长吗？她完全具备带领骑士团的能力，交给她就再好不过了。”

    艾达仍有犹疑，转头对秘书官说：“爱丽丝，把安吉尔的资料整理给我，记得多问问骑士团里的人。”

    “是，陛下。”爱丽丝接到艾达的眼神示意，默默退了出去。合上门之前，她看见国王和骑士拥吻的身影。

    还有许多事。国王关于终身伴侣的提议，议事会通过的后续准备和不通过的应对；不知名矿物的勘探和开采方案；边境安全的保证；叛徒的处置；医师的联系和咨询；莉娅成为国王的终身伴侣后的侍者配备，她怀孕后的各项安排；小公主出生后的照看、保护、教育……

    想到这些，爱丽丝脑袋都要爆炸，但想到这些，她又生出一股不知从何而生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再想起艾达和莉娅深深注视对方的眼神，这样的感触又化作祈祷与祝福。

    愿国王与骑士永远幸福。

    愿她们的国度永远繁荣。

    ——引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