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戏

    

把戏



    飞行结束又是飞行,私人飞机上没有隔板挡住两个人,面对而坐时,李衍宁躺在卡座上,故意闭着眼睛不看他,没想到赵淮青拿到电脑便开始工作,旁若无人,就像她说的,与之前的旅途一样,要和她保持距离。

    李衍宁被这个死男人气得要翻白眼。

    赵淮青正好看了过来。

    “不发出些声音你又会睡过去,不知道你今天已经睡了多久了。”

    李衍宁不理他,用毯子把脸挡住了。

    许久没听见键盘声,她缓缓拉下毯子,然后与蹲在面前的赵淮青四目相对,她瞬间涨红了脸,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衍宁......”他轻轻呢喃着,不像是请求与道歉,而仿若是与自己内心的一次对话:“我们永远也不能在一起了么......”

    少男少女对于爱情最神圣终极的期待就是成为对方的新郎与新娘,赵淮青更是如此。

    李衍宁穿上白裙子的时候,赵淮青总会看她出神,这是婚纱的颜色。

    他会透过那道白色去幻想婚纱穿在她身上的模样,而后她的笑也被赋予了别的意义。李衍宁看透赵淮青的想法,她会在床上逗他,穿最简单的白裙子,说新婚之夜她一定要穿着婚纱和他做,于是赵淮青就会少见的失控。

    对赵淮青来说,这是爱人之间最神圣的承诺,可对那时的李衍宁而言,这似乎只是床上的戏语。

    结婚对她来说太遥远了,更不要说和赵淮青结婚。结婚?够了吧,他们早晚要厌倦彼此,她宁愿赵淮青恨自己,也不想和赵淮青慢慢相看生厌,毕竟她在自己那对曾经恩爱无比的父母身上已经见证得够多了。

    那时候的他们并没想到以后会发生那么多事,她也不知道自己对赵淮青的感情居然会持续那么多年。也许是因为不在一起,就不会生出厌倦吧,她曾经这样想过。然后依旧期待着他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让她忘记所有没有他在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她穿上婚纱,去完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的结婚仪式,而落在婚宴角落的赵淮青眼里,只知道她穿上婚纱比他想象中得要更加美好,可惜,他不是那个能将新娘看得最真切的人。

    想到这些,李衍宁鼻子一酸,转过身去。

    赵淮青轻轻吻在她的肩膀。

    隔着厚厚的毯子,她不会感受到他颤抖的双唇。

    两人在中午前到达母亲的病房,现在的状况虽然已经稳定下来,但他们也只能隔着玻璃远远看一眼。可仅仅是这一眼,李衍宁也在门前胆怯了。

    她九岁时母亲就离开,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母亲的样子早已在她脑子里变得模糊不清,明知母亲在门的另一面昏迷不醒,她却在最后失控了,捂着唇跑了出去。

    越靠近那扇门,母亲离开的记忆就越清晰。

    不想和母亲分开,不想和哥哥分开,可是她那时太小又太调皮,母亲的工作需要没日没夜地排练,全球各地参加演出,没办法将她照顾得很好,只能带走年长成熟些的哥哥。离开前,她抱着母亲的行李箱,母亲哭着抱了她最后一次,说自己是个坏mama,从此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时期的她恨母亲,等她再长大一些,她就再也无法凭记忆在那么多个舞蹈团的那么多舞者里,认出谁是自己的母亲了。

    就像母亲和父亲约定的一样,他们一刀两断,断得比自己和赵淮青还要干净。

    赵淮青在医院外的草坪找到了她,纵使有阳光照着,堪培拉的七月也总会刮起刺骨的冷风。

    赵淮青给她披上外套,坐到她旁边。

    “周承宣问我,是不是我总让你难过,我回来之后,你总是不开心。”

    李衍宁抽泣一声,将头埋进膝盖里。

    两人的周围有小孩子跑来跑去的嬉闹声,可风落在他们耳朵里依旧刺耳,更不要说那突兀的哭腔。她遮掩不住。

    赵淮青伸手将她冰凉的手握住,李衍宁略带嫌弃地扯回,赵淮青就顺着她的力道倒了过去,正好将她抱进怀里,吓得李衍宁一激灵。

    “喂!赵淮青你......”

    “这是你以前的把戏,你不记得了?”

    两人四目相对,李衍宁迅速红了脸。她怎么会不记得,追赵淮青的时候自己什么没脸没皮的把戏没用过。

    李衍宁这次表现得异常决绝,将他一把推开,站了起来:“那你以前是怎么拒绝我的你不记得了?你再这样,我就去告你性sao扰!”

    说完,气呼呼地搂着外套溜了。

    这么一闹,心里好受许多,在角落里待了一会儿后,终究决定回到母亲的病房。总有一天要面对的,她不是一直都想见见母亲吗?

    病房前,赵淮青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和医生说着什么,见她回来,便带着医生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她。

    李衍宁顿时明白了,赵淮青这是把自己算得死死的。

    她靠近玻璃,看到病床上虚弱的母亲,额头和身上还裹着纱布,可这一眼也足够让她瞬间回忆起母亲的脸。二十多年过去了,她长大了,母亲也苍老许多。

    当初母亲不顾家庭决裂也要离开,就是因为舞者的事业寿命是短暂的,答应父亲生下哥哥后又生下了自己,母亲的状态早就很难回到从前了,就在母亲要被迫放弃事业时,一个国际舞团递来橄榄枝,对任何一个舞者来说,这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更不要说这是母亲唯一重返舞台的机会。

    所以,李衍宁早已不再怨恨母亲的离开,甚至会想为什么父亲不能坚定地支持母亲的梦想,她已经为家庭牺牲了十多年。

    李衍宁站在门前,看着床上虚弱的母亲,温热涌出来,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哭了很久。

    莫名想到赵淮青刚才说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索性用赵淮青的外套擦了眼泪,对着衣服狠狠发泄一通。

    赵淮青看着皱巴巴的外套愣了片刻,最后默默将车载空调温度开到最高。

    “你想去哪儿,去酒店,还是...你家?”

    “你问我...我......”她顿了顿,有些疑惑:“这里没有我的房子...你在说什么?”

    赵淮青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她,上面是母亲的字迹。

    “阿姨说,你原谅她的时候,就将这个交给你。”

    李衍宁手指微颤地接过信封,眼睛变红的下一秒,赵淮青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眼睛快哭肿了。”

    她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随后侧过身去打开信封。

    赵淮青则开车驶向她的“家”。

    信封里是一把钥匙,一张半褪色的四人合照,还有一份母亲的手写信。还没打开信,光看到合照就已经热泪盈眶,最近她哭了太多,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机会。

    她整理好情绪,将信好好地收起来。

    车在安静的街道上驶过,堪培拉是个寂静干净的小城,街边的景色总会让她想着,这么多年来母亲是如何在异国他乡安家,直到车驶进一个小庄园中,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被人照顾的很好,每一株都让她看见母亲的影子。

    车在院子里停下来,两人沿着鹅卵石的小路走,她的目光流连在道路两旁的景色,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赵淮青则耐心地跟在她身后,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机拍下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眼睛还红红的,可笑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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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因为更新不稳,为了保证早点完结,只能砍掉舅舅的角色了,把哥哥写完之后就没有新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