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同人小说 - 光与夜之恋同人·旧时衣冠在线阅读 - 第五章

第五章

    萧逸从侧门进入府中,转身关紧房门。

    他拆开信笺,见字迹秀整,打眼一看便觉得内心十分舒畅。可内容却与之截然相反:屠戮宗室、结党营私、意图谋逆——赫然是对宰相陆沉的一封檄文!

    信中历数七年来陆沉的所作所为,也牵出七年前的皇室巫蛊秘辛。前半部分萧逸只粗略地看了几眼,后面招纳勤王、封官授爵谢龄写了很多,但萧逸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这封信一看便知道是谢龄写的,中央禁军在陆沉手中,禁宫除了陆沉,再无人能随意出入,谢龄手无寸铁,四面楚歌,一旦这封信流入外人之手,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太危险了。萧逸毫不犹豫,将信投到炉中。火苗倏然拔高,他一张脸被火映成锈红色,而后提笔,用自己的口吻重新写了篇声讨陆沉的檄文。

    他如果拿着谢龄的檄文,甚至不用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只需坦坦荡荡地与陆沉决一高下即可,但是,届时被打入“乱臣贼子”之列的陆沉会将谢龄怎样呢,他无法保证。

    只能请她功成之后再写一篇了。想到这里,萧逸突然笑了。

    他今夜不知是怎么了,脑中谢龄的声音萦绕不去,那句“将军救我”也不知何时撩拨了他的心弦。

    谢龄,我尚未娶妻啊。

    或许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跟她提亲也不迟。

    …………

    翌日早晨,云迷雾锁,天气阴沉。

    谢龄往丝笼中倒了些水,又顺了顺紫羽的毛。

    宫娥为谢龄整理好衣冠,在她出殿门时也没有阻拦。

    今日早朝前她派人向陆沉秉明情况,几日前大风发屋拔树,刹上宝瓶被吹落,入地丈余,乃不祥之兆,朝罢打算带领百官向慧安寺供些香火。

    谢龄又在朝议时将此事提出来,陆沉没有反对。不知为何,谢龄心中惴惴不安,在金鹍车上时她窥探到陆沉的神色,与往日并无不同。

    “陆相进来吧。”谢龄一只手撑开毡帘,露出一张雪白的芙蓉面。

    这毡帘本是皇帝冬日巡行做保暖之用,厚重异常,尽管外头风雪侵袭,车内依然温暖如春,自从谢龄践祚,即便是长夏的交窗中也要装上毡帘。

    陆沉进来时遮住了大半光线,车内骤然进入黑暗,而后是急促的马蹄声。帘子放下时,萧逸正驾马贴着金鹍车并行。

    车内寂静,连车轮声也听不到,只有二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陛下许久未去慧安寺了。”

    十二年,从浮屠塔到飞霜殿。十二年前慧安寺下曾有一千户人家,从御道南到北里,如今北里被征做中央军营,御道南也因陆宅逾制被迫改道,慧安寺下不足三百户人家。

    谢龄对上陆沉,不免左支右绌,“听说变化很大。”

    陆沉将外衣披在谢龄身上,又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依然寒凉。

    “幽国求亲一事,陆相费心了。”

    “臣惶恐。”陆沉垂下眼睫,而后缄口不言。

    谢龄转过身去,一瞬间觉得身心俱疲,陆沉若都不肯说,她便无从揣测,宫中消息闭塞,又能怎么办呢?

    二人无言,车驾缓缓行至慧安寺。

    大风起兮,山雨欲来风满楼。

    帝在礼佛时风疾发作,倒在庑殿上。丞相陆沉回宫中请太医,卫将军萧逸守慧安寺,百官权且安置在庑殿中。

    谢龄方跪在蒲团上时,耳边鸣声阵阵,脑中淆然一片,恍惚间便已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萧逸正抓着她的手,贴在脸上。

    萧逸见谢龄转醒,将碗递给她,道:“药是我自己抓的,也是我看着煮的,可能很苦。”

    谢龄闻言接过,眼中还有些混沌,迟钝地一口一口喝下去了。

    萧逸盯着她的脖颈,喉咙不自觉地上下耸动,一时间觉得有些口渴。他挑起谢龄的下巴,俯身,叩开了她的齿关。

    他两条长眉几乎拧在一起,咬了下谢龄的唇,问道:“闻着就觉得苦,但没想到这么苦,你怎么忍受的?”

    谢龄不说话,攥紧了他的衣角。她脖颈处湿滑一片,水色朦胧。萧逸探手上去,指头上滑腻腻的都是汗,“还疼?”

    谢龄点头,一双饧眼半睁半闭。

    萧逸看她咬住下唇,直把唇齿间咬得锈迹斑斑,心下一阵刺痛,忙堵住那张带有血腥气的唇,色厉内荏道:“老实点!”

    谢龄忍得好不辛苦,稍不注意,便将萧逸嘴角咬破了。萧逸圈着她,不知过了多久,谢龄眼中才恢复了清明。

    午间日光照在谢龄脸上,却无端叫萧逸晃了神。谢龄靠在萧逸怀中,脖颈处还连着他的乌发,问道:“幽国使臣在哪儿?”

    “归义里,四夷馆。”萧逸用被子将她裹好。

    四夷馆是国外归义之人所居之地,但两国之间使臣来往,朝廷本该予以重视,四夷馆往来人员复杂,距宫城又远。

    怎可如此!

    萧逸按了按谢龄紧蹙的眉头,道:“我只在京城待了两年,其中关窍也不甚清楚,但幽国使臣好歹是来纳贡的,你们不将人迎到家中去,反而往外推,一推就推了五年,至亲尚有怨言,更别说外人了。”

    谢龄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何是纳贡?除此之外呢?”

    如果是纳贡,可以不见她这傀儡皇帝,陆沉出面大约就能解决。如果是求亲……谢龄自小便与幽国太子有婚约,但光启知道的人不多,如若此时陆沉颠倒黑白,并非没有可能。

    “除此之外我便不知道了,九月两国通使,此事是由陆沉全权来办,朝中大臣鲜少能插手。”

    纳贡需两国订立盟约,无玉玺不得生效,而且两国近十年没有交战,胜负尚且未分,哪里需要纳贡?

    怎么回事,是陆沉瞒天过海,对外一直宣称幽国使臣是来纳贡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龄起身,对萧逸道:“我要去四夷馆。来时你右侧第三个兵士,与我身量相仿,必要时可做伪装。”

    “我跟你去。”萧逸心下一凛。

    “不行,你要守住门口,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你一个人叫我怎么放心?”萧逸一激动,扯到嘴角的伤口,皱起眉,看起来又凶又委屈。

    谢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萧逸,求你。”而后贴上了他的唇。

    …………

    陆沉还没进慧安寺,便被萧逸拦在了门外,“陛下歇息了。”

    萧逸腰间横了把陌刀,从他戍卫凉州时就一直没离过身,现下抵在陆沉身上。

    此时气氛如拉满的弓弦,身边的太医背着药箱,低头不敢看他们两人。

    陆沉却也不恼,对身旁太医道:“你此行不算白来,将军嘴受伤了。”

    萧逸扯扯嘴角,心道是桩风流业怨,不过来日方长,“刚才不小心被猫抓了,不碍事。”

    这话只看陆沉能不能领会了,萧逸平日听多了谢龄和陆沉之间的事,也暗地里呷过醋,今日颇有种耀武扬威的意思。

    陆沉眼神幽深不见底,沉声道:“监守自盗。”

    萧逸周身气势竟然不输陆沉,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窗户,道:“不,是金屋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