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同人小说 - 【剑三/道剑/多cp】饮风醉雪在线阅读 - 第五章 春风吹换

第五章 春风吹换

    第五章 春风吹换

    花弄影是头天晚上走的,穆别宽是次日早上到的。很冷酷地抱着把拂尘目中无人地从花海中缓缓行过,路过的万花谷年轻女弟子都看得呆了,心想这是哪里来的谪仙人物,长得冷性格好像也冷,下凡来谷里抓哪个花妖假扮的师兄师姐吗?

    然则此君一开口就破了功:“相公!相公在不在?奴家来啦!”

    “……”叶酒一个头两个大:“你怎么找到这的,前后脚啊?”

    “前后脚?……哦,花弄影刚走。”听到这话,穆别宽一整个眉开眼笑,“不错,那五毒蛊师这样凶残,我与他还是不见得好。”

    叶酒心道确实,以小花那性子,兹要是见了面,恐怕要让穆别宽吃不了兜着走。

    “叶兄,我想好了。”

    穆别宽规规矩矩向叶酒打一稽首,正色道:“我是诚心来向叶兄求剑的。一切后果,我自担着,不怪罪别个。”

    叶酒望他诚恳神色,百般心绪,复杂难言。

    “你是怎么想明白的?”他轻声,“也教教我。”

    “只因我有不得不做之事。”穆别宽将怀中拂尘打了一圈,叶酒目光追随着那里,心里一动。“叶兄可有么?放不下,忘不了,午夜时时回想,总有无限憾恨,仿佛不做完,这一生就不该结束。”

    叶酒想了想,“好像有。又好像不必有。”

    穆别宽笑了一下,“那便是有的。许是叶兄记不分明了,也说不定。”

    “……也许罢。先前你说要去见什么初、初——”

    “初恋。怎么,云游四海去见初恋,叶兄觉得,这算不上什么不得不做之事?”

    叶酒沉默。他心里确是这样想,可穆别宽话至此处,他也不好当面说什么。

    “我要穿最体面的衣裳,挂最好看的长剑,骑最神气的骏马,去找他,然后见他一面。”穆别宽道,“是不是很帅?”

    叶酒还是沉默。他感觉这已经不是帅的范畴了,帅不帅另说,蠢是真的有点蠢。

    “你是有这样念念不忘。”他顿了顿,“可她也在意你吗?”

    “不知道。不过那又怎样,我去找他,跟他无关。我的感情,我自己知道就好。”

    “她是个很好的人罢。”

    “不大好。他全不回应我的心思,算什么好人。”

    “……啊?”

    “说笑的。他很好,没人比得上他。”

    “你有没有想过,”叶酒忽然卡住话头,没让穆别宽继续往下说。“有关于我的诅咒是真的。你活不到见她就会死。你说自己命硬,当真吗?未发生的事,谁说得准。”

    “叶兄宽心。我说过,一切后果,我自担着。”

    叶酒就撂下一句“知道了”,转身进了药庐。穆别宽下意识要追,文烁晒了药回来看到门口立着位纯阳宫道子,立时便忆起了花弄影交代他的那番话。

    真来了吗?还这样快。

    他自是拦住这道子简单了解一番,预备说点什么,有些惊讶地看见叶酒拿了块铜牌出来,上面錾刻着一个“剑”字。先前叶酒帮他打过一支判官笔,他知道这牌子既然拿出,那就是预备打造兵刃了。

    他好像有点理解花弄影当时为何要对他说那番话。

    叶酒两年不开炉铸凶兵的个中始末他从来都很清楚的,今日能为这道子破例,来日自然能破例更多,再往后——他可不敢想了。

    且他看得分明,叶酒同这道子说话的口吻情态虽不似同花弄影那般亲近,却也不提防什么——一种完全彻底的莫名其妙的信任,哪怕二人间并不熟络。

    “这个给你。”

    叶酒将剑字铜牌交到穆别宽手中,“矿石我会开一份单子,你自去寻了来,再到剑庐找我。”

    “好。”穆别宽极快速地扫了一眼剑字铜牌,塞进腰间。“多谢叶兄。”

    叶酒点一点头,走了。穆别宽还站在原地不动,叶酒只走出几步,忽而便回转,抓住穆别宽稍显宽大的白色衣袖问他:“那日茶馆,若我不开口解围,你当真便任由他人羞辱取乐?”

    穆别宽道:“茶馆南北往来,谁人不是萍水相逢,无心际会,我想那算不上羞辱。但叶兄仗义出手,自然算得上恩情。”

    “所以你不会躲。”

    “可叶兄开了口。”

    叶酒低头苦笑两声:“是。”

    他松开穆别宽衣袖,再抬头时已是面无表情:“我等你来找我。”

    文烁一直盯着叶酒的神情看,直到后者回到药庐彻底不见,目光仍在追随。叶酒是他的病人,所谓一医一患,他接触叶酒的年岁很久也很早,这么多年,他见过叶酒很多种样子,唯独没有这样不合时宜的情状。

    他认为这的的确确是一种不合时宜。怎能对一个并不如何熟悉的外人交浅言深?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叶酒不是个没分寸的,不如说经历过一些事,他应是最有分寸的那一个。

    可文烁一个字也没对叶酒提。

    这样……也好。他心想。不算坏事,那就是好事。无论对叶酒还是对他自己,也许都是好事。

    穆别宽专程从江南东道赶来,一路风尘仆仆,说什么也要在谷里歇一夜,文烁不愿收留,他就横在药庐的榻上装死,没奈何,只好给他收拾出一张床,让他有地方可待。

    谢明心在昆仑胡混的时候听过穆别宽的大名,见真人倒还是头一回,此君如此无赖行径虽则惹恼了文烁,却颇对他胃口,半天辰光二人已打作一团,乍一看啥都能聊的一副德行。而当穆别宽旁敲侧击地问他叶酒何事来谷里休养,谢明心立刻便转开话题,说些囫囵话,并不对他道出实情。

    “叶家小哥是文烁的病人,具体什么病症,江湖规矩,我是不能问的。”谢明心将一味白芷从药筛上抓出来,手上过一遍,还是重了,没晒够。“又不是治不好,病中换医可是大忌。”

    “那就是不严重,能治好?”

    “我要是做那多嘴的,哪怕一句,文烁能让我现在就滚回长白山。”

    “这是万花规矩,还是药宗规矩?”

    “江湖规矩。”

    穆别宽就挑一挑眉:“受教了。”

    他知道从谢明心这里问不出什么来,扭头就去找了文烁。

    “停。”还没开口,就被文烁拦住话头。“不是我不愿告知,请问道长,你跟春泉可是亲属?”

    “不是。”

    “可是密友?”

    “……”

    “便是密友至交,有些话我也是不能说的。道长请回。”

    “……”

    穆别宽认为他这些年杀的人都没有他今日鼻头上碰的灰多。

    “文大夫你可得慎言啊,小道观你面相,怕是祸事发自口舌,正所谓……”

    “学医先学易,学艺先立德,不知道长学的是小六壬还是紫薇?在下倒是略懂一二,或可与道长稍作探讨。”

    立德一句尤其重音。穆别宽悻悻一摸鼻子,这是真惹恼了这位万花大夫了,哪敢再多言,当即告辞开溜。

    闲来无聊,谢明心撺掇他去挖花海里埋的几坛酒,说是之前来谷里求医的病人埋的,一直也没起出来。穆别宽说怎么就没人起呢?那当初为何埋酒?

    “病人埋的,打算痊愈后喝。”

    “……然后呢。”

    谢明心一脸沉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不是,这万花谷都什么黑心大夫啊!搁这仙人跳骗酒呢!

    扛着锄头吭哧吭哧挖了半天,酒坛子没看到,鹿骨起出来两副。穆别宽喜滋滋地一边咯吱窝夹一副骨架小跑到落星湖畔洗涮,寻思可以拿来泡酒,头顶忽然一个女声幽幽传来:“怎么有人专程上万花谷盗挖尸骨的?”

    只一句话,穆别宽已听出说话的是谁。

    ……话虽不错,但怎么那么想邦邦给这人两拳呢?

    天已近暮,叶酒抱着块银矿石回来,正找水洗手,看到文烁垫着脚在门口挂灯笼,立马主动奉上自己的轻剑帮忙。灯笼在剑尖一晃一荡,火光跟着明灭,照亮檐下一方天地,和不远处树下那位女子。

    叶酒:“……”

    为何那女子跟穆别宽那样亲近,跟这灯笼似的,快挂上去了。

    女子一身靛青衣裙,紧身短打,双腿长而笔直,腰肢纤细,简直不盈一握。长发盘成髻扎结脑后,插着两枚孔雀翎,发尾俏皮地跳出一截来,摇摇欲坠地拖在颈边。妆容秾灔,尤其是唇,口脂厚厚一层,红得夺目。眼尾袅袅娜娜地斜挑上去,勾出一对媚眼,看谁都像含着十分情。

    叶酒没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非是他贪恋美色,实也是她耸动着一对他生平所见最丰满的胸乳,很难让人移开目光。上衣前襟还豁着一道缝隙,沟壑深邃,比rufang本身还要吸引视线。

    “哟,叶师傅回来了。”女子一见是他,主动招了招手,“我道这算卦的怎么紧赶慢赶非要来青岩,原是为着叶师傅。”

    叶酒闻言仔细辨认了一番她面目,有些惊讶:“唐……芸枫?是你?”

    怎么感觉这胸……比上次见面时更大了?

    早过及笄的年岁,女子那里还、还能再长的?

    “是我呀。”唐芸枫双臂抱怀——挤得一对丰乳更显肥美——笑着冲叶酒抛个媚眼,“叶师傅贵人多忘事,我可记得分明,不知如今可否为我破例了呢?”

    这话一出,叶酒头脑一跳,感觉有什么碎片瞬间关联,仔细想想,的确有迹可循。

    “我记得先前说过,你要做的是弩,杀人弩。我没法子为你做。”

    唐芸枫道:“便是如今也不能破例?”

    一对含情笑眼分明望着穆别宽。

    叶酒顿时眉头大皱:“是你指点他来的。”

    上次穆别宽口中的“唐家弟子”,原是眼前这位劲装丽人。

    “我自是好心,叶师傅可不要多想。”唐芸枫两臂直接抱住穆别宽半边身子,丰乳完全地贴上后者背脊,压出一道痕迹,叶酒面颊一热,为难地别开目光。“不过这人我现下要带走了,某人不会舍不得罢?”

    “我何时应你。”穆别宽冷着脸甩开身上束缚。“下个月我就正式脱离谷里了。”

    “瞧你,说得什么话。”唐芸枫笑弯了眉眼凑到穆别宽耳畔,刻意压低了声量,话语却冰冷又刻薄:“一天是恶人,一辈子都是……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路见不平做两件好事就洗刷了罪业?谷里相召,你敢不来?”

    穆别宽脸色微变。

    “好了,快跟我回去。”唐芸枫牵住穆别宽的手转身带了两步,腕子一紧,回头看时,穆别宽原地钉着没动。

    “留一夜。”他说,“听闻万花谷有一种酒叫石冻春,来都来了,一起喝点。”

    几个人在文烁药庐前支了灯笼和烛火,搭出一方酒桌,文烁面目冷得能结冰,要不是谢明心以做东为由强按他坐下起开第一坛酒,根本连上桌都不愿,一口没喝就回房了,说是不能沾酒,否则影响日后下针,手会抖。

    谢明心则大手一挥说别理那扫兴的,来!我们继续!

    叶酒本也不愿,谢明心非拉着他来,还悄声附耳道你想不想知道一个秘密?我打赌,这里这么多人,只有你不知道。

    叶酒自是不服气的,什么秘密只瞒了他一个?当即连酒杯都端起来了。

    “‘春水浮绿,封以永醇。’道长有品位,这酒你放眼整个京兆府都寻不来。”谢明心带头饮下第一杯,咂摸两下滋味,忙不迭出声夸赞。“春泉也喝啊,这酒不醉人。好酒都是不醉人的!”

    “……当真?”叶酒将信将疑,“我不大能喝。”

    “你以酒为名,却不能喝?”

    “那又不是我想取的!”

    “你爹也是真有意思,取这么个名儿。”

    这话一出,叶酒好像受激似的,仰头就是一杯落肚。尔后立竿见影地红了脸、晕了眼、软了身,口齿也不清了,头脑也不转了,干脆利落地原地醉倒。

    众人大笑。谢明心戳了戳叶酒侧脸,得到后者两声哼哼,知道这人是真醉了,便主动站起来,倾身为唐芸枫倒了满杯。

    “我可不是那挑事儿的人。”谢明心笑眯眯的,“只是美女jiejie把道长介绍给春泉,有个蛊师必然要动怒的。”

    唐芸枫道:“怎么,你与叶师傅是亲故?”

    “非也,非也,本人专司看热闹,哪儿有热闹哪儿有我。”

    “巧了,我也是。”

    “……”谢明心叹道:“你哪是热衷看热闹,你是热衷找热闹。”

    “不好吗?”唐芸枫抿一口石冻春,一双含情目望向穆别宽:“我看好得很啊。”

    穆别宽没说话,自斟自酌,一杯接一杯地喝。

    他酒量好,简直千杯不倒,把谢明心和唐芸枫都喝趴了,自己还跟没事人一样。青岩的晚风悠悠,挟着花海无尽暖香随风而送,灯笼也跟着摇晃,在树下桌前投出一层又一层光影。穆别宽愣看夜空一轮幽月,仿佛思绪万千,话到嘴边,唯酒而已。

    他一口饮下最后半杯石冻春,晃了晃叶酒身子。没动。只好将人打横抱起送回药庐,怀中人醉意昏沉,没有他想得那么轻,筋骨rou实在得很,不像病重体虚的样子。

    可如果康健,干么看大夫呢?

    这样想着,穆别宽将人放下抽身欲走,衣袖却一紧。他又被叶酒抓住了。

    大约是醉得过了,叶酒并没说什么,嘟嘟囔囔地哼些碎音。手倒抓得紧,穆别宽怕弄伤他的手,没敢再动。

    顺势坐在榻上,穆别宽发了会呆,忽然感觉这样无所事事也挺好的,他已受够了为一桩事来去奔波。再看叶酒,年轻的铸剑师眉目皱成一团,像被什么魇住,无处藏身。他忍不住轻轻抚摩叶酒脸颊,有些怜惜似的,说你这么漂亮的人,为何总像是有心事呢?心事沉重的人,活得不会自在。

    说完觉得好像是在说自己,无奈笑笑,摇了摇头。

    然后抽出长剑将被叶酒抓住的半截衣袖割下,自言自语道:“这回可真是断袖了。不告而别,还望叶兄莫怪。”

    囫囵行个礼,到外面叫醒唐芸枫,二人就此离开。

    次日晨叶酒终于睡醒,第一件事不是喝水吃饭更不是问穆别宽行踪,而是一叠声追问谢明心,那个只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你真没看出来?”谢明心有些惊讶,上下打量叶酒好几眼。“那个美女jiejie唐芸枫……他是男的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