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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又容 第17节

    沈又容抿了抿嘴,纪琢看她一眼,沈又容不高兴地垂下眼,带着丫鬟走了。

    桂花初开,香气又热闹又霸道,花树下头铺了花毡,沈又容坐在凳子上,身边围着几个丫鬟,一边说话一边引针穿桂花。几个年纪小的,围在花树下头拾桂花,个子高一点的就要爬到树上去摘好的了。

    沈清妍从那边过来,笑道:“原来你们在这儿呢,外头放榜了,堂姑母家的表兄中了,夫人叫咱们去贺喜。”

    “中了?”沈又容道:“多少名次?”

    “名次不大靠前,”沈清妍小声道:“听说是倒数第二。”

    丫鬟们笑道:“咱们大公子当年可是解元!”

    “去!”杜鹃呵斥,“瞧你们那轻狂样子。”

    沈又容放下桂花串,拿上帕子,道:“走罢。”

    “你不换件衣裳?”沈清妍问道。

    沈又容看了看,她今儿穿了件茶褐色团花长裙,上着了杏色绸衫子,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一支桂花步摇,细细的米珠穿成的流苏摇晃在她鬓边。因着方才穿桂花,沈又容染了一身桂花香,似乎鬓边的桂花簪子成了真的一样,散发着香气。

    “也罢,”沈清妍道:“只是太素淡了。”

    沈又容拿了帕子站起来,道:“走罢。”

    众人一道去往正院,正厅之中,杨氏与堂姑母并坐,沈清和坐在右边,郭家姊妹坐在左边,沈又容与沈清妍给杨氏请过安,又恭贺堂姑母,随后一道入座。

    杨氏面色淡淡,堂姑母却春风得意,脸上每一道褶子都充满了快意。

    “哎哟,这实在是再想不到的,本以为枫哥儿能和他哥哥做个同年,日后会试也好一道,说不好殿前金榜题名也能有哥两个的名字。”堂姑母道:“你说枫哥儿怎么就病得那么巧?”

    杨氏都懒得搭理她,道:“枫儿年轻,国公爷说了,多等几年就更稳妥,说不好能和他哥哥一样,再出个解元呢。”

    堂姑母嗤得笑了一声,连面上的客套都做不出来了。

    正说着,堂姑母的儿子郭誉就走了进来。他也是年轻的公子,穿着青衣儒衫,瞧着,倒比他母亲meimei沉稳些。

    郭誉给杨氏请安,又与沈又容姊妹几个见礼。

    堂姑母在一边看着,笑道:“本来是要给誉哥儿说亲的,如今中了举,尽可以往高门贵女堆里寻一寻了!说起来,府上几位姐儿许亲了没有?”

    沈清和皱眉,沈清妍翻了个白眼,沈又容不言语,只低头喝茶。

    杨氏也气得不轻,道:“容姐儿先不说,最低也要配个公府世子。就是妍丫头,要许亲,也是先从三品大员府上挑。不是说寒门不能出贵子,只是一家子根基摆在那里,他人再好,也要被他一家子拖累。我们家姑娘嫁人是成亲,不是去布施的。”

    堂姑母气得脸皮紫红,郭誉忙劝住了他母亲,道:“舅母也不必将话说的那么死,好歹我身上是有了功名了,来日如何还不一定呢。”

    “你——”杨氏还没说完,外头忽然有人回报,说出大事了。

    杨氏没好气,“什么大事,慌慌张张的!”

    那管事喘着气道:“有学子到京城衙门击鼓鸣冤,告今秋科举舞弊!”

    堂姑母惊得站了起来,满堂众人神色俱变。

    沈又容看向来回报的管事,心想,来了。

    第20章

    一场秋雨打得草木零落,房屋瓦舍无一不响,沈又容辗转听了一夜雨,第二天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困倦乏力。

    她索性向学堂告了假,起来吃了两口饭,又在罗汉床上歪着昏睡了一晌。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色阴阴的,雨声淅淅沥沥,院里的皂荚树被风刮着,巨大的树影笼着房舍。

    沈又容一时分不清什么时辰,杜鹃忙送了茶来,道:“正好该用中饭了,姑娘起来吃些东西,我叫人去请个大夫。”

    沈又容坐起来,漱口饮茶,她走到梳妆台前,将镜子打开,只见镜中姑娘眉眼倦怠,面色苍白。沈又容搓了搓脸,叫画眉端了水来洗脸匀面。

    用过中饭请了大夫,大夫开了方子,杜鹃立时拿去煎药。沈又容捏着鼻子喝了碗苦药汤,又让画眉杜鹃伏侍着睡了一会儿,再醒来,就觉得身上松快多了。

    沈又容叫点起灯,叫人将账本拿来,仔细核对上一季的账。秋天来的很快,这一场秋雨下来,越发凉爽了。沈又容打点各铺子庄子的中秋节礼,还要记着往金陵外家送一份。

    杜鹃见状,索性把各铺子庄子送上来的礼单一道拿给沈又容看。

    “外头送来二十篓螃蟹,二十篓鲫鱼,二十篓白鱼,两石鲜藕并柿子,枣子,石榴葡萄各色鲜果若干。”杜鹃道:“这是庄子里送来的,铺子送来的都是些绸缎首饰瓷器摆件之类。”

    沈又容道:“螃蟹鱼藕等物各院分一分,大哥哥喜欢吃糟白鱼,你叫人多做些留给他吃。”

    杜鹃说是,又问道:“端王殿下与四皇子那里送不送呢?”

    沈又容斟酌片刻,道:“送罢。”

    杜鹃称是,画眉将铺子里送来的礼都理出来了,拿着一匣子绒花给沈又容看,“姑娘,你瞧,这绒花做得多精致。”

    沈又容拿起来看了,果然很精致,问道:“有多少?”

    “六匣子,一匣十二支,花色各不相同。”

    沈又容道:“拿三匣子送去给清妍清和与思慧,再拿一匣子你们分。”

    沈又容看着礼单,道:“一对琉璃灯,一只送去给大哥哥,一只送去给二哥哥。那架琉璃屏风,拿出来摆屋子里。”

    各处的礼都尽到了,沈又容便把礼单收起来,命画眉杜鹃将剩余东西归入库房。

    正收拾着,门口忽然传来门帘响动,看去,原是沈清妍撑着伞来了。

    她一进来,便道:“阿姐好些了没有?”

    沈又容盘坐在榻上,道:“我好多了,倒是你,下着雨还到处跑。”

    沈清妍站在门口解下屏风,走进里间来,道:“无聊么,就想着来看看你。”

    “正好,我正说让人给你送东西去呢。”沈又容把那一匣子绒花给了沈清妍。

    “哟,真漂亮,看着跟真的一样。”沈清妍把玩着那绒花,迫不及待说起了正事,“阿姐,郭誉被抓走了。”

    沈又容一顿,“怎么,他跟科举舞弊这事有牵扯?”

    “谁知道,”沈清妍道:“堂姑母只说是叫去问话,可是今儿一天了还没回来呢。二叔不是大理寺卿么,听说要督办此事。堂姑母在二叔母那里坐着不走,二叔母烦都烦死了。”

    沈又容顿了顿,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清妍捻了块点心吃,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江南那边的科举舞弊最严重,名次明晃晃的标了价,第一名解元花要价五万两银子,最后一名也要五千两银子。这是江南那边的,今秋,听说京城的科举也不干净。此次科举的解元是宫中郑妃娘家的侄子。郑妃皇商出身,他家是最不缺银子的,可他家的侄子,阿姐应当也见过,极不成器。他若是解元,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又容摩挲茶杯边沿,道:“除了他家,还有谁?”

    沈清妍道:“似乎不少,京城里很多人家的公子都参加了秋闱,也都被叫去问话了。可巧咱家二哥哥因病没参加,不然也要牵扯到咱们。”

    “这都是出钱买的,收钱卖的又是谁呀?”沈又容问。

    沈清妍摇头,“这谁知道?只听闻陛下大怒,限期十天彻查此案。”

    说着,沈清妍压低了声音,“我听四皇子说,昨日已有一位三品大员的宅邸被围了。负责科举的官员全部被关押起来,谁也不让见,连个话都递不进去。”

    正说着,沈清和也进了院子,撑着伞,一路进屋里来了。

    “都在这里呢。”沈清和走到里间,沈又容道:“快喝口热茶去去雨水气。”

    沈清和坐下,一边喝茶一边道:“你们说什么呢?”

    “说科举舞弊的事儿。”沈清妍剥着瓜子。

    沈清和道:“这件事啊,说起来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二哥哥因病错过科举,倒是免了今日的祸患。”

    “这才是二哥哥的运道呢,”沈又容状似不经意道,“说起来,像咱们二哥哥这样错过科举的,也没几个人罢。”

    “那也不是,”沈清妍道:“听说忠勇将军的长子也没参加,不过他是因为忠勇将军想他儿子接替自己做武将,不许他儿子做文臣,所以没让他去科举。”

    “还有齐大学士的儿子,”沈清和道:“因为家中都有人科考,齐夫人跟我母亲是极要好的。听她们说,齐公子参加了科举,但是落榜了。前一阵恼得不得了,说他一个大学士之子都落了榜,今年考题该有多难。如今看来,八成是有人暗箱cao作,使他落了榜罢。”

    姊妹几个絮絮说些闲话,沈又容却不自觉地想,这些人跟纪琢有关吗,他们在科举中置身事外是巧合呢,还是跟沈清枫一样,有意为之呢?

    沈清和与沈清妍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窗外天色昏黑,夜雨更加凄清了。沈又容这会儿又觉得头有些重,钝钝地疼起来。

    窗外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沈又容吓了一跳,起身去看,却是沈朔匆匆进来。

    “怎么了?”沈又容瞧见他冒雨前来,身上的官服都沾了水,于是命人拿毛巾给他擦了,又端上热茶来。

    沈朔张口便问道:“科举舞弊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沈又容早猜到他会来问,道:“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儿。”

    “不然你为何要拦着清枫不让他参加秋闱。”

    沈又容不说话,沈朔沉了脸,“沈又容。”

    沈又容抿了抿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从我这里问不出什么,你只要知道,我总归不会害咱们一家子。”

    沈朔一贯清冷的眉目间染上些烦躁,“我是怕这个吗?我是怕你太不知天高地厚,反而害了自己!”

    沈又容道:“我心里有数么。”

    “你——”沈朔对外人再怎么横眉冷对,对自己meimei却难下一句重口。

    杜鹃适时进来,劝道:“姑娘还病着呢,大公子看在姑娘还在病中的份上,好歹叫她先歇歇。”

    沈又容仍旧伏在榻上不说话,沈朔挥袖坐下,问道:“受了凉么?”

    沈又容也很识得好歹,扶着脑袋道:“头疼得紧。”

    沈朔皱眉,“叫了大夫没有?”

    “大夫来过了,写了药方子。”杜鹃将方子找出来,拿给沈朔看。

    沈朔细细看了,道:“倒也对症。”

    他放下药方子,看向沈又容,只见她面色苍白,不施粉黛,越发可怜了。

    沈朔心一软,道:“若是实在难受,点些安神香,喝了药,老老实实睡一觉。”

    “这会儿受不了熏香味儿,”沈又容道:“烟熏缭绕的,呛得慌。”

    沈朔道:“从前不说很好闻么?何况下雨天,点了香去去屋里的潮气。”

    沈又容只说不要。

    沈朔没法子,吩咐下人,“去我院里拿些好茶叶,放在炉子上烤着,既去了潮气也不叫她闻了烦。”

    沈朔知道沈又容这里问不出什么了,细细交代了她好好养病,便起身要走了。

    “等等。”沈又容从针线篮子里找出个绣好的荷包,扔给沈朔,“给你的,今年一夏天也没做几样绣活,只有这个了。”

    沈朔捏了捏那荷包,不由得笑了,“知道了,你好生歇着罢。”

    东斋那里,长鸣匆匆给纪琢回报,纪琢放下笔,有些惊讶,“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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