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言情小说 - 神佛纷纷为我堕魔(男洁NPH)在线阅读 - 神女荒诞,魅魔混沌

神女荒诞,魅魔混沌

    姚踽不尊神明,不拜神佛,然多年以后,忆及今夜,她总会告诉她的追随者,神女就是千离的模样。

    在闪电如瀑的金光下,对上千离的眼睛,她心中猛烈震动,想起儿时被带去呼塔寺上香时见识的场面。

    去正殿上香,要从苍松翠柏间走过去,爬好长好高的阶梯。

    失去幸福的人把这里当做起点,太过幸福的人把这里当做消遣,一级级台阶压在欲念深重的脚背上,步步沉重。

    烟雾缭绕间,香客们的身影飘忽不定,她捂着嘴喘气,怕把他们吹散。终于进得大殿,听见父亲高喊姚踽,便从不知谁和谁的腿间挤出来,晕晕乎乎问:“神仙在哪儿呢?”

    “抬头!”父亲一嗓子竟荡起回声,严肃得骇人。她一抬头就摔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一整墙神佛密密压压,自头顶起,直升向五六人高不见光的殿顶,垂下成百上千道俯视众生的眼睛。

    金石制成的眼睛里,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轮廓。

    她感到无所遁形,恐惧地大叫,被父亲拖出殿外,责骂她惊扰神佛坏了求子的仪式。

    天上的神大抵就是那样,人间的神谁又见过?

    她一错不错盯着千离的眼睛,感到好奇。

    不需要俯视,不需要威慑,她的目光温柔望来,静观万物,随时看穿恶欲、随时宽恕恶念;眼睫浓黑且极长,下眼睫远胜凡人的细绒,根根分明,使双眼圆撑时如水墨画里的太阳;瞳色极浅,近乎透明,像盲人的眼睛那般让人看不出视线的落点。

    大喜大悲投进去,均消融于玄默,坠落成双眼下两颗水滴子形状的黑痣,不知是为谁而流的眼泪。

    啊……自己渺小的身影正立在她眼眸之中,或许那是自己躲在她眼中流的泪。

    神女是不会流泪的。

    从那最为瞩目的眼睛望开来,她面孔的其她部分才渐渐清晰。

    这张丰饶的脸颊,有着女娲造人时所用黄泥的颜色,眉梢眼角都含笑,却不是乏味的微笑,而是……一种游戏人间般的嘲弄。

    姚踽忽然感到悲凉。

    这是一个自知能力有限的神,因此,她脸上自嘲的表情,总是多过嘲笑。

    面对人间的苦难,自大的神选择悲悯,自满的神选择洒脱,自负的神选择掌控,自得的神选择解救。

    爱人的神,选择了荒诞。

    天劫劈了一炷香的时间,千离在电闪雷鸣中,连打七个哈欠。

    闪电止息,云开雾散,她眼中倒映的两个小人黯淡下去,姚踽才如梦初醒,惊道:“神女,快回屋歇息吧!”

    “我可不是什么神女,你再把刚才挥剑的动作练一遍,我看看。”

    千离急需知道她的修习进度,明日清明游园,得相应地抓几个童子鸡补补魔气,不能被勤奋刻苦的魔尊甩在身后。

    “不了,深夜授剑,若被母亲瞧见,一定以为我别有用心……”

    “这有什么?都是女的,你又不能勾引我。”

    姚踽不再多言,在神女的光辉印象彻底破灭前,捡起地上的柳枝逃也似的跑了。

    千离望着她的背影,原地腹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定是想回屋偷偷练功!

    别人偷偷努力是为有朝一日惊艳所有人,这女人只会惊吓所有人。

    不行不行,她得比她更努力才行。

    游园会上的童子鸡,可不要让她失望呀。

    第二日一早,千离闻鸡起舞,忽略了姚趾欲言又止的模样,左手牵着姚跃,右手拉着姚踽,欣欣然去往春湖。

    大宋盛世,春景缤纷,直教她看花了眼,忘了正事。

    男人嘛,不过是roubang上长了个人,没有什么新鲜,比不上清明的市集好玩。

    年轻的躯干真好,千离活动着老死而复生的四肢,感到好久没这样长时间地走路了。

    活得久了,自会发现,人心的童稚和苍老并非单程,而是轮回不休,她现在正处在返老还童的心态。

    她一路走一路买一路吃,哪里热闹就在哪里停停,比两个正经少年都显得更像顽童,吃到吃不下了,就把一块糕点掰开,拆给三人分吃,好多尝几种口味。

    走到一处瓦子,敞开了坐下吃茶,台上说书人正在讲史,起的是针砭时弊的调子。

    这回少年们听得起劲了,千离却参与不进去,只双手抱住茶盏,吹着热水表面打旋的茶叶子,发呆。

    最搞不懂这些讲故事的闲人了!

    魅魔的道德观十分混沌,分不清凡人口中的善恶,从来不懂看客在为何激动,她如往常一般用肘拐戳一戳身旁的路人。

    “这个故事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呀?”

    路人用看文盲的眼神可怜地瞥她一眼,讲解道:“刘氏是坏人呀,牝鸡司晨,这个词就是骂她的。”

    哦,这个故事,原来是后世那出《狸猫换太子》的雏形。

    千离懂了,听见刘氏二字就跟着看客击掌吆喝起来,伪装成听得懂故事的凡人,终于得着几分听书的乐子。

    可惜她模仿了动作,没留意模仿表情,别人激愤拊掌,她在那里笑呵呵地鼓掌,说书人在台上看见,以为她是太后派来搞监察的,讲完第一回抱起书本就跑了。

    千离这才留意全程沉默的姚踽,问她怎么看这出戏码。

    “能被这么多人厌恨,也是一种本事。”姚踽这样评价故事里的刘氏。

    坏了,千离发现,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重生一世,她是来制止魔尊的,不是来加入魔尊的,她赶忙在心里叮嘱自己,以后得多问问凡人的意见,不能只用魅魔混淆善恶的脑子。

    沉默间,瓦子外忽响起浪潮般的欢呼,千离惊愕起身,立时被瓦子内汹涌的人流卷到了街头。

    街边,湖畔,桥头,许多女人的眼睛都望向了同一个方向,她还没看见人影,就先听见了人名。

    “骑赤马的那位,可是前宰相的孙子,王灼?”身旁路人窃窃私语。

    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踏春而来,引得无数女子昂首相迎,千离却把脸往人海中一扎,藏了起来。

    这不是她前世的倒霉徒弟吗?

    吃不到roubang,roubang上长着的人更没什么用处。

    这辈子,没必要再与他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