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尘埃

    他真的觉得自己没出息。

    听见那两个字心就没出息地狂跳,腿就没出息地往他那儿赶。

    走近了,他才想起来要掩饰。默念着不值得别犯贱,避开他的目光越过他身侧。

    “你去哪儿了?”

    “干嘛?”

    “没什么,听说你今天给警察带走了。”

    “嗯,没事儿,警察没问出来什么,”他顿了顿像是自嘲,“反正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打开家门刚迈进半步,身后的手突然抵住他要关上的门。

    “你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是小高总僵硬的背。

    似乎闻到不属于他的浓烈的古龙水味。

    “高启盛我问你呢,你今晚又去哪儿了。”

    然后他就回头过来对上他。陈金默觉得他今晚的脸色格外白,像是哭过眼睑还肿着,包裹着眼睛格外深邃他看不清,心里一惊在想是不是又被谁欺负了还是被他哥骂了,刚想开口就被打断,语气却十分平静。

    “和你没有关系陈金默,以后都和你没有关系。”

    “你管不着我了,我以前愿意要你管的时候你都没管过我,你现在要干什么。”

    陈金默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高启盛要什么想什么,高材生的脑子可能真的不是他能弄明白的。他妈的杀了人他都替他收尾现在随时可能被警察盯上,任劳任怨接他回家陪他发疯陪了这么些年,上学的时候二话不说帮他处理欺负他的人渣,现在说他不管他?说他跟他没关系?

    他捏住他的下巴把他按到门板上,

    “我他妈问你话呢,你今晚去哪儿了?”

    倔强的小孩抿着下唇看了他片刻,泪水又要把眼眶蓄满之前把他推开。他低着脑袋,从陈金默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孩蹙着的眉头。

    “陈金默,你总是这个样子,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肯说。”

    “你今晚来我这儿,你担心我,你不会说,你每次送我回家想留在这儿你也从来不说,你开车的时候偷偷看我,你想问我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下贱,可是你也从来不问。就连...就连当初上学的时候...你也从来什么都不说。甚至连黄翠翠那个孩子不是你想要的是意外怀上的,你都懒得跟我讲,我还要从别人嘴里打听出来。”

    “我就总是只能猜,猜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他话音已经开始颤。

    “可是我真的猜够了。我等你十年了陈金默,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你真的以为我没你接就回不了家?”

    他在沉默中又站了一会,然后决定转头进家门。那双手扶上他的肩膀把他掰回来,再一次掐上他的下巴把他抵在门上。

    “那你说,你要我说什么?”陈金默贴着他的脸,粗灼的呼吸打在他脸上。

    “你他妈要我跟你说什么?啊?是要我这样掐着你问你什么要去卖?问你为什么每次卖完都要在我面前晃给我看?你到底想干什么啊,玩我有意思吗?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你回来这个破地方干什么?”

    他被气笑了,镜片上一片模糊。

    “那你问啊,你猜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你凭什么替我选,陈金默我有一天说过我看不上你吗?你现在质问我为什么去卖?你早干嘛去了,我卖了我卖了!反正你不是就喜欢婊子,我他妈把自己当婊子求你cao我你都不要!”

    然后就又是漫长的沉默。对视的目光和刚刚彼此嘴里说出来的话一样晦涩,就像他们的感情也这样晦涩。这么多年蹉跎下来,那么多东西竟然要说都说不清楚了。陈金默还是搞不懂高启盛到底在想什么,他看着他又哭又气没劲似的喘,他在想这些年到底都错过了什么。

    再次吻上的时候好像已经忘了是谁主动,只记得好像不是吻倒更像互相啃咬似的。小孩被他圈在怀里,一边低泣一边咬他的嘴唇,一只手扒上他的后颈把他往自己身上拉,另一只却抵在他胸口好像要赶他走。粗糙的人不愿意再次去细究小孩到底想要什么,干脆大手包住他的后脑咬回去。

    他把他抵在墙上亲,他又翻过身把他压在地板上亲,他就再把他压回沙发上,脸颊脖子上一片水光,慌不择路地解开皮带伸手进去掏,衬衫领带懒得再伺候直接上手撕开。

    随着被崩开的纽扣散落一地的,还有陈金默的浑身的火。他动作滞住,目光被钉在面前洁白身躯上的青红斑点。

    陈金默看见过无数次高启盛和别人欢爱留下的痕迹,很多次甚至是高启盛估计露出来的,可是这是第一次,高启盛害怕让他看见这些东西。

    果然下一刻他就被托着屁股抱起来扔到床上,天旋地转的时候男人guntang的身躯从后面骑上来压住他,手压上后脑把他按进床里,攻击性的鼻息喷在他敏感的耳后,“又刚给人cao过回来的?高启盛,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你他妈让我看见这些东西,好玩是吧?”

    高启盛被埋在床里笑得发颤,在床单上蹭蹭脸翻过来把陈金默压倒,伸手下去扒他裤子。

    “对啊我不是说了吗,你他妈就喜欢婊子啊,喜欢吗?好看吗陈金默?”

    他压住他的胳膊,蛮不讲理地从脖子吻下去吻到他腿间,把早已怒张的性器含进去。他吞吐地用力且深,陈金默想把小疯子揪起来让他把话说清楚,可是剧烈的酸爽感带着电流让他头皮发麻。上一秒还觉得小疯子是要把他的东西咬下来,下一秒在顶端打转的舌头就让他弓起来背直抽气。几次差点把他舔射,疯癫到眼角通红的人又爬回他身上,水蛇似的腰扭动着带着xiaoxue把汁水蹭上性器。

    “shuangma?都是我这些年练出来的伺候人的功夫,我舔的好吗陈总?”

    陈金默觉得自己真他妈是忍够了,揪着他头顶的发把人扔倒翻身覆上去。一只手掐在他脖子上,估计着刚被人cao过应该也不需要扩张,干脆放肆着直破到底。

    可是真cao进去,陈金默还是忍不住骂了句脏。妈的,就知道还湿着还软着,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跟别的男人做完了再来找他,只有没被cao爽的时候才来找他。他在冷风里揪着心等了他一个晚上,他却在别人怀里爽,还有脸理直气壮地问他为什么不管他,不他妈都是婊子吗,高启盛给别的男人当婊子,他给高启盛当婊子。

    身下扭动的身体刚被使用过没多久所以很会调整,甬道毫不费力地把东西吞吃下去,几乎是刚刚全根没入高启盛就爽到到缩紧了脚趾,压不住的呻吟断断续续溢出来。陈金默看着这个人被他刚cao进去就浪叫到翻白眼,他没办法爽起来。眼底有热意,他缓了动作俯下身,带着薄茧的手摩挲他莹白消瘦的脸。

    怎么这么快就长成这样了,记忆里他还是那个软绵绵明晃晃看着他笑的小孩,怎么一晃眼就变成这样了。

    眉眼长开了变得凌厉,阴恻恻的眼神跟他第一次在学校撞上他的时候一样,甚至更冷漠,头发往后一丝不苟地梳着不再是从前软趴趴的刘海,身上总带着不同男人给他留下的痕迹。

    最开始搞到一起那一晚他说别的男人都说他很好cao,他是怎么能对着自己说出这样刀子一样的话的。所以要他怎么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糟践自己吗?还是问他把他以前的小盛扔到哪儿去了?

    以前直白热烈的小盛就这么不见了,现在他要么是毒蛇般的阴冷样,要么是在床上被cao开后的sao样。那双桃花眼勾人上挑着,眼睛多情嘴唇薄情,总让人搞不懂他到底有几分真心。

    下眼睑兜着的那滴泪摇摇晃晃就要坠下来,抚摸脸颊的手掌也越发缠绵,可是情意渐浓的时候高启盛却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他最近总是想起大学时候看的那部叫色戒的电影,当时被班里的同学当作黄片拉过去看,可是他看到最后和电影院里的王佳芝一样泪流满面。

    王佳芝说自己是个妓女,在易先生的床上一边zuoai一边崩溃着哭,邝裕民要吻她,她把他推开,她问他三年前你可以的,为什么不。

    多年后妓女和陈金默又滚到一起,很偶尔地陈金默会对他显出柔情,可是就那么偶尔几次也都被他推开,他也很想问他,几年前你可以的,为什么不。

    他把手打开,接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把人翻到,爬到他身上坐下去,在无数个男人床上练出来的纤腰一个劲儿地扭,一边骑一边问被他cao的人:“陈金默你看我,好看吗?那些老板都说我很会骑男人,我他妈骑的好吗?!”

    他俯下身握住陈金默的下巴逼他对视咬牙切齿:“说啊,我当婊子好不好cao?你就喜欢婊子,你他妈非说什么我干净,你不是就配婊子吗,我变成婊子给你cao啊...”他泪水已经决堤,甚至忘了骑乘的动作哭得全身直抖,却在陈金默伸手要来抱他的时候再次把他的手甩开。

    抹把脸又坐直回来接着骑,假装无所谓的倔强的小孩对着他吼:“喜欢吗!不干不净的婊子,高启盛!喜欢吗!”

    泪水把大脑堵塞,默认进入了婊子状态的他只知道骑木马似的一个劲儿晃。

    他笑得很凄惨,他说话的气音像是鬼在索命,他重复着喃喃陈金默你不是就喜欢婊子嘛,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作践自己嘛。

    好我来告诉你我是怎么做婊子的。

    他开始数,数他的每一个男人。

    第一个,九八年,也姓陈。他闭上眼睛倒在他怀里喊了一夜的陈哥,那个男人弄得他出了很多的血,然后作为回报,送给他哥哥在菜市场的鱼档从此不再被砸,也正式送给了他婊子的称呼。

    第二个,也是九八年,姓马。cao他的地方离陈金默曾经住的筒子楼很近,他被按在床上的时候转过头,通过窗户看着陈金默以前那间房。据说他认识法院里的人,可以帮他爱的人减半年的刑。可是寒来暑往,他还是站在监狱的门外盼了六年,到头来也不知道那半年到底有没有被减下来过。

    第三个,零零年,五十多岁,干起来不要命。送给他小灵通店的门面,和开业那天铺天盖地的彩带。他站在彩带下面片刻地晃过神,觉得陈金默应该在这里,笑着帮自己把落在头上的彩带拿下来。

    第四个,零一年,送给他哥进建工后的第一个项目,一个不用因为想到哥的婚礼而难以入眠的夜晚,和一个他从旧厂街搬出来独居后,第一次不显得那么空荡荡的家。

    第五个,还是零一年,什么都没有送给他,甚至连钱他都没有要。只是因为他和他长得很相似,也有那样小猫似的上翘的嘴角,可以让他在高潮的时候很奢侈地在心里念一念他的名字。或许是他动情时抚摸他嘴角流泪的样子太过认真,那人被吓到再也没来找过他。

    第六个,也是零一年,他夹着烟骑在男人身上扭,发情似的牵着他和他一样修长笔直的手抚过自己全身,然后把手指一根根含进嘴里吮吸。男人用那双漂亮的手笑着扇他欲海里堕落的脸,骂他真是够sao。可他却在失神的时候叫出了他的名字,被一个巴掌扇倒床上,白卖。

    第七个。

    第八个。

    第九个。

    。。。

    他一个个数下去,一个个都是可以证明他有用的光荣的战绩,一个个都是把他撕碎成尘埃的暴风。

    他看着陈金默扭曲着脸想要坐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在等他或许会一巴掌或一拳头打上来,然后也一样把他当成烂婊子cao。可是下一秒把他脸撞得生疼的是男人结实的胸口。包裹他的怀抱里都是水,他把陈金默的脸扶正看着这个人第一次对着自己泪流满面。

    原来你陈金默也会哭啊。

    高启盛把自己的脸贴上去陈金默的脸侧,让陈金默的眼泪也沾到自己脸上。好像终于平复了心绪,他胳膊环上他的男人,很认真地对他讲。

    他说陈金默,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十五岁,我那个时候就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说那个时候在外面,没有人管我一条烂命,就只有你管我,你点火的时候我看见你的脸,我觉得你长得真好看。

    他说我现在二十五岁,十年,还是一直都只有你管我,我还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顿了顿,突然又把抱着他颤抖的男人推倒回床里,巴掌在男人水光淋漓的脸上留下红印。

    猩红的四目相对,他说你他妈凭什么不要我,你就这么喜欢婊子给你生孩子是吧,你他妈现在有孩子了,折进去六年,高兴吗?我现在给你当婊子,喜不喜欢?那些老板能给我几十万的生意,你他妈能给我什么?你买得起我吗你,陈金默你他妈是不配,我就算做婊子你都不配。你凭什么不要我。

    红着眼睛的男人依然不说话,只是一遍遍用力把挣扎的小疯子抱向胸口,又把他翻身压到下面,泪水口水汗水,一起蹭到他脸颊脖颈胸口。

    他更用力地抱回去,咬着他的耳朵尝着血味告诉他,陈金默你他妈这辈子,下辈子,碰上我高启盛你都配不起,你他妈就应该把我供着宠着看紧了你知道吗。

    耳侧全是水,陈金默埋在那里用剧烈的喘息声掩盖哭泣。他终于问,

    “小盛,你疼不疼。”

    这几个字好像总是可以瞬间让他丢盔弃甲泪流如注。他终于愿意放软了身子和他缱绻,手指一寸寸摩挲他的背和肩。他意识到陈金默唯一问过的话就是想知道他疼不疼,但是自己好像一次都没有回答过。

    撕咬男人肩头的嘴渐渐啃不动,就换成小狗一样伸出舌头细细舔舐那圈红印。陈金默撑起一只胳膊侧过脸来看他,他摸上他像小猫似的微翘的唇角,“陈金默,我喜欢你,叫我小盛。”

    之前那个本应缠绵轻柔的吻被续上,抽插的动作又重新开始。年长一些的人低着头把小孩的脸捧在手心里,试探着他香滑的软rou,想把他低低的呻吟吻出来,拇指划过他的脸颊,替他把泪水抹干净。纠缠不清十年,两人间竟然这样缱绻的吻都很少有过,所以陈金默这才发现小盛接吻的时候喜欢睁眼,颤抖的睫毛淡红的眼角,本来开扇的桃花眼现在半眯着更狭长勾人。他又在他唇瓣上蜻蜓点水般地一亲,哑着声音问他为什么睁着眼。

    他眨眨水灵的眼睛,说陈金默我喜欢看你。

    他低下头把他环得很紧,然后叫他小盛。

    小盛,我今晚留在这儿,可不可以?

    被顶弄的人顺着力后仰起脖子,他想终于和梦里一样了。粗粝滚热的舌头流转上脖颈,含住他小小的喉结,带来的电流顺着尾椎发散,他脑袋里晕晕乎乎,迷茫中伸出手把吻到胸口的脑袋抱住,放肆地呻吟出来给他听。

    原来陈金默要疼人的时候是真会疼人。随着滚热手掌和粗灼喘息带来的柔情在他身上翻过一波又一波的浪,铺天盖地的吻把他弄得迷迷糊糊都不知道去接,只知道吐着半截舌头软软地吟。全身敏感的地方都被照顾到,耳后被他含在嘴里轻轻地咬,胸口被他薄茧的手耐着性子揉捏。逼仄的xiaoxue里好像某个点特别会让小盛叫出来,所以即使角度刁钻,他也拱着腰一遍遍往那个点上温柔地蹭。

    灵和rou一起交缠总好过简单的生殖器的摩擦,全身溢着不一样的暖洋洋的感受,身体似乎都格外契合。软滑的甬道里每个隐秘的点都被默契地探索到,明明发生过无数次的性爱被做的像破处似的,每一个触碰都带着前所未有的新奇的酥麻往身体深处钻,连技巧都不需要用就足以十指相扣着一起放烟花。

    体液jingye混合着一塌糊涂的xiaoxue很快又被穿了个透,水声粘稠地像两人间化不开的喘息和牵绊,他晃晃悠悠爽到要睁不开眼来。手从抓床单,到扶着身上男人的肩,到后来按着男人的腰带着他往自己更深的地方去。绷直的纤细的腿已经缠不动男人的腰,只能挂在腰两边随着撞击的动作晃荡。他在他身下彻底化成一滩温温热热的水,隔着迷蒙的水光,他嘟着唇软绵着嗓子叫他默哥。

    默哥,好想你。

    默哥好舒服。

    默哥喜欢吗?怎么不说话?

    怕被丢下的小孩需要很多的话语确认身边的人还在,所以小盛喜欢说话,可是陈金默不喜欢。他猜测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才错过了很多年,所以他绞着脑子想话说。他低声问他的小盛疼不疼,喜不喜欢,舒不舒服。

    脑子被泡在荷尔蒙里的人早已意识涣散,只能失神地笑着说默哥好舒服。高潮来得又快又强。被送上天堂的时候他被男人紧紧圈进怀里,他闻着他的气息在他喊乖乖的时候哆哆嗦嗦射满了两人相贴的小腹。

    昏昏沉沉的时候他想到自己像颗尘埃一样飘到过这么多人的这么多床上,还是第一次知道zuoai的时候被人疼是个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