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特蕾莎少校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和一位普通朋友的meimei,都在今天早上收到了我们自己的告死画像。”

    “她警告我不要拆开它,因此我并不知道我的死亡方式。”

    “那位朋友的jiejie是几年前告死画像的受害人,坠马而死的布兰卡.波吉亚;”

    “当时他们一家丢掉了那幅画,但在今早,那幅画和另一幅新的画一同被送到她家。”

    “她是波吉亚伯爵的次女特蕾莎少校,这次收到告死画像的是她的小meimei,玛拉.波吉亚,死亡方式像是腹部中刀,也有可能是被火烧死。”

    “那位少校小姐说,这是一幅会动的画像,她的jiejie在画中人的正脸完全露出之后,当天就死了。最近收到告死画像的,好像都是女性。”

    克莱恩耳边传来“正义”有些虚幻的祷告声,随后他收到了“正义”传递而来的消息。

    “正义”小姐也被画像绘制者盯上了!

    调查这件诡事以来,克莱恩一直有个疑惑,萨尼太太和后来这位画像绘制者是怎么确定下手目标的?除非是无序杀人,否则所有的受害者,一定有某个或是某些共同点,让凶手们盯上。

    第一个绘制者和死者之一的萨尼太太又为什么会画出自己的告死画像?她不可能不知道这幅画像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不,这幅画像也不一定是她画的——但这无法解释萨尼太太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画像挂在房间里,她应该知道这会给她带来什么。

    克莱恩来到灰雾之上。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具现出纸和钢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告死画像的绘制者。”

    克莱恩放下笔,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迅速地进入梦境。

    那是一间昏暗的房间。地上摆满了粗制的木雕和瓶瓶罐罐,墙上挂着数幅用布幔遮盖住的画。

    一个戴着深紫色头巾,身穿宽大长裙的萨尼太太,坐在一张空白画布前。她的脖子上戴着三四串用绚丽的羽毛、水晶珠和骨头做成的链子,链子上挂着一枚吊坠。她干枯的右手拇指上戴着一颗镶嵌着黑曜石的粗制金戒指。

    萨尼太太微微颤颤地拿起放在画笔旁边的一封没有封口的羊皮纸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纸。那上面写着十来个名字,那是一份名单。

    “泰加.巴勒,玛蒂娜.派洛特,玛利亚.迪亚斯…布兰卡.波吉亚。”

    “以上清除完毕后,发放新一轮清除名单。”

    “愿主庇佑虔诚的妳。”

    毫无疑问,除了少了萨尼太太的名字,这些名字和克莱恩在萨尼太太的房间内,见到的画像主人相吻合。萨尼太太是根据这份不知道谁给的名单,来绘制画像的。

    画面突然破碎,这些碎片组成了新的画面。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斗篷下的神秘人,坐在萨尼太太背后。他面对着萨尼太太,似乎在注视着专注在真实造物主雕像前祷告的她。

    萨尼太太匍匐在简易祭坛下,嘴唇无声地开阖着。不知道为何,她并没有察觉到背后的来人。

    黑斗篷动了,他像是幽灵一样,“飘到”萨尼太太的画架前。他先是拿起搁在画架上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将信纸塞进兜里。接着,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抓起画笔,在仅有一个隐约轮廓的底稿上迅速修改起来。

    浓厚、阴暗的色彩,一点点地覆盖原本画布上的浅色底稿,一个和萨尼太太有几分相像的老妇在黑斗篷的画笔下,迅速地跃然纸上。

    萨尼太太祷告完毕,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黑斗篷已经进一步将笔下的老妇描绘的和萨尼太太几乎一模一样。

    “是你!”萨尼太太直到转身,才发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的黑斗篷。只见她惊恐地看着黑斗篷手里拿着的画笔,脖子僵硬地转向那副完成了大半的油画。

    “你疯了!”

    她看上去似乎知道黑斗篷的身份,她扑上去,从黑斗篷手下夺下了画笔,扔掉。接着迅速抄起地上的刮刀,直直戳向画布。

    “呵呵呵呵…”黑斗篷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道,他的声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和庆幸“我才是…被眷顾…登上末日的避难方舟的人。”

    黑斗篷是一名男性,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个中年人。

    画像表面突然冒出诡异的红光,形成一个带有弧度的保护膜。萨尼太太连人带刀地被这一层保护膜弹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

    黑斗篷发出一声嗤笑,转身融入黑暗。他的胸口也挂着和萨尼太太一模一样的挂坠。那是一个拇指大小的人形雕像。

    这雕像有着巨人独特的竖直单眼,头部朝下,双脚被链条捆住,连接着上方。

    就在这时,那巨人的竖直单眼突然闪过了血红色的微光。

    咔嚓!

    克莱恩看到的场景瞬间支离破碎。

    无边无际的黑暗朝着克莱恩一拥而上,挤压着他胸腔里残存的空气,忽高忽低的呓语和空洞阴冷的嬉笑声在他的脑海里盘桓,汹涌地摧残着他脆弱的理智。

    一个倒立的十字架,一点点地挤入这片黑暗。这十字架散发着莹莹圣光,看似驱散了这令人恐惧的黑暗,周围被它照亮的区域,散发着圣洁的气息。

    一时间,那些呓语和嬉笑声归于沉寂,取而代之的是某个神秘的声音,那是一种神秘而古老的语言,声音饱含怜悯和慈爱——

    它在呼唤着克莱恩,邀请他一同加入他们的行列。

    哐啷——

    眼前的场景突然像是碎裂开来的玻璃一样化成片片碎片消失,熟悉的灰雾再次出现在克莱恩面前。

    “真是造物主?”

    克莱恩全身乏力地靠在椅背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只是窥探到祂的信徒,就引来祂的出现吗?

    同作为信徒,萨尼太太和那个黑斗篷神秘人是认识的,他们同样知晓绘制告死画像的方法。因为某个原因,黑斗篷选择杀害了萨尼太太…避难方舟?这让克莱恩联想到前世的诺亚方舟和灭世大洪水的故事。

    那个黑斗篷知道该如何绘制告死画像,他要除掉萨尼太太,为什么一定要到萨尼太太的家里,使用她的画布和画笔绘画?

    要不,问问卡斯特先生?他或许知道什么。

    连克莱恩也说不出为什么,他突然想使用这本神奇的全能辅导参考书,并且隐隐有这个微妙的预感,他能获得他想知道的东西。

    这是灵感提高的缘故吗?或许吧。

    克莱恩拿出许久未使用的卡斯特先生。自从上次从罗塞尔的日记里面,窥见一小部分卡斯特先生当年事,他就有一种微妙的顾虑,这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对这个自称学习笔记的无生命物品太过于信任了。

    他不知道,他所认识的卡斯特先生,是卡斯特.帕拉蒂斯本人,还是那位“深渊之子”的狂信徒。假如是后者,那位邪恶疯狂的邪神,会不会透过它,来cao控自己、再次污染他的心智。

    克莱恩无法保证,因此卡斯特先生被他丢上了灰雾之上的宫殿。

    但是,告死画像的事情,让他没有任何头绪…离开了值夜者的他,除了卡斯特先生,他还能够寻求谁的帮助呢?

    “下午好,卡斯特先生。你知道‘告死画像’吗?”

    克莱恩用钢笔写下的句子,迅速渗入泛黄的纸页中。卡斯特先生没有马上回复,而是过了大约半分钟,一行深蓝色眼熟的手写字体,才慢吞吞地浮现:

    ‘哦,这不是不爱学习的大忙人学渣吗?’

    ‘怎么?你碰上它了,你是怎么招惹到的?’

    ‘嗯哼——我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听说过它…这是一个有些年头的诅咒…换句话说,是已经过时的小把戏。竟然还有人玩这个?都几百年了没有一点创新吗!一定是个学渣!’

    “死了很多人。其中一个油画绘制者死在自己的画像前…”

    ‘这是不可能的!画像绘制者是无法预知和绘画出自己的死亡!你一定是找错人了!’

    ‘画像绘制者必须是个普通人!没有一点非凡能力或是和神奇物品有接触的人!’

    “是的,是她的同伴下的手…你能和我说说这个画像是怎么回事吗?”

    卡斯特先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纸页上浮现出一张用古弗萨克文写的试卷。克莱恩草草地浏览一遍,勉强看出这是一篇古文阅读理解。

    克莱恩也没有立刻答题,而是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请求: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她和她的朋友今天上午都收到了画像。她的朋友说:当画像的正脸完全转过来之后,人就会死。”

    ‘哦吼,我有一个朋友系列?无中生友啊小子!’

    ‘如果你在特里尔,我可以告诉你克制那个傻瓜画像的封印物就藏在永恒烈阳教会总区礼拜堂,神坛右侧第二块太阳花地砖下…但是你这家伙现在在鲁恩…’

    ‘太阳序列的能力是净化污秽和驱逐邪恶的最好手段,否则你只能以毒攻毒或是找到始作俑者干掉他——喂,你说的那个受害者是你吗?’

    不,受害者是塔罗会的“正义”小姐

    当然,已经起了戒备之心的克莱恩,没有告诉卡斯特先生有关塔罗会和“正义”的事。他无法保证那位邪神不会暗中透过卡斯特先生知道他的秘密。

    等等,卡斯特先生不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人吗?他怎么知道永恒烈阳教会的封印物放在哪?

    “不是,那是我的一位…客户…另外,波吉亚家族的人也被卷入这件事中。”

    ‘哦豁!喜闻乐见!我就知道是这些坏东西在搞鬼!’

    “第一个绘制者画了一位叫做布兰卡.波吉亚的年轻女性,在一个晴天下午坠马而死。我的线人告诉我,那位骑术高超的小姐确实在几年前坠马死亡。”

    ‘死者的死法一定是符合画像的,这是规则,这很合理。’

    ‘如果你身边没有太阳序列的非凡者或封印物帮忙,我劝你不要参与进有关诅咒的案件里…大范围诅咒和黑魔法这些向来不是你一个低序列能搞定的。’

    随后,卡斯特先生通过一行行蓝黑色的字迹,缓慢地告诉克莱恩他所知道的故事。一个在克莱恩看来更像是后人编造而出的诡异爱情故事。

    ‘告死画像的记载第一次出现是在本纪元初一个无名小镇上,一个信奉造物主的画师被贵族抢夺了家产和未婚妻,他在邪恶力量的帮助下,用被堕化的圣水浸泡过的画布和仇人血亲之血,诅咒了仇人一家。’

    ‘但画师报仇后,发现他的未婚妻不堪受辱,早已从高塔上一跃而下惨死。痴情的画师再次祈求造物主,将恋人的灵魂从亡魂国度带回。’

    ‘造物主麾下的天使降临了,祂告诉画家,那个纯洁的灵魂深陷恶魔的手里,如果画家想要带回她,必须绘制出真正的画像来迷惑恶魔的使者,那个灵魂才能够得到救赎。’

    ‘那个可怜的画家照做了,果然呼唤回少女的灵魂,她的脸色红润如生者,莹莹美眸里流淌着对画家的浓烈爱意,这位深爱着画家的纯洁少女再次回到画家身边。’

    ‘但是画家不知道他呼唤回来的恋人已经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每当夜晚,画家闭上眼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每当画家睁开眼,房间里并没有除了他之外的第二个活人。’

    ‘门外的走廊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他的门被敲响了,但是开门之后不见一个人。’

    ‘画家关上门,重新躺下闭上眼之后,那股强烈的被注视感又回来了,他能感觉到那目光的主人对他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恨意。这种情况会持续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亮。’

    ‘没过多久,画家受不了了,他第三次求助于造物主。’

    ‘造物主告诉他,继续绘制告死画像,能够平息这一切。画家考虑了三天,最后屈服于自己对夜晚降临的恐惧。’

    ‘画家终于能安稳入睡了。但随着告死画像的绘制,造成这个小镇上接连不断的死亡事件,人们开始注意到死者们和奇怪的画之间的联系。领主下了个命令,将镇上所有的画家和那些告死画像关在仓库里。画家因此没有绘制新的画像的机会。’

    ‘夜幕降临,月上中天之时,如影随形的敲门声再次传来,一次比一次大力…最后,一个让所有人想不到的身影,破开了那扇被上锁的木板门。那是画家的未婚妻。’

    ‘她穿着白天穿着的那件长裙,她那双注视着画家的美眸里充满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恶意与杀意,她出现的那瞬间,被扔在地上的画像冒出了青白色的烟雾,聚拢成一个个眼熟的人影,他们每一个都是因告死画像而死的人。它们从画像里坐了起来,怨毒地盯着画家。’

    ‘这些死魂快速地朝着画家走来,包围了他,他们走在地上发出密集的哒哒哒声音。’

    ‘那些人抓住画家,扒开他的口,撑大他的耳孔和鼻孔,一个个往他的嘴里面钻。这些死魂化作白烟进入了画家体内的同时,画家的未婚妻拿着小刀,在画家身上刻下一道道血红的咒语。’

    ‘造物主的一部分,在咒语刻完的那一刻,降临在画家的体内。画家的未婚妻连同那些惨死的灵魂全部作为神降的祭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是这个纪元第一次出现神降,当然也不是最后一次。’

    ‘自众神纪元结束,众神前往星界后,人神分离,自此神对神,凡对凡。而那些被困住的邪神和隐秘存在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再次降临这片无神行走的土地,掌控或者毁灭它。’

    ‘被神眷顾着、注视着的凡人,既是幸运,又是最大的不幸。’

    莫名地,克莱恩感觉到卡斯特先生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卡斯特.帕拉蒂斯其人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他年少成名,用极短的时间从序列9升上序列5,又成为特里尔教区分教堂的主事人之一。在所有人以为他能成为新的半神的时候,他的魔药却迟迟不能消化掌握,最后“泯然众人”。他娶了身份相当的妻子,几个子女都出类拔萃;他的弟子要么天赋出众,要么同样出身权贵——即使不能晋升,他本该也能过着许多人一辈子无法得到的舒坦人生。

    仅仅因为他的一时好奇,一次拍卖会上的窥视,让他万劫不复。

    他最后连自己都不再是自己。

    “卡斯特先生,你后悔…窥视到那位‘深渊之子’吗?”

    克莱恩的语句在纸上凝滞着,好半天才一点点变淡、消失。

    他没有等到卡斯特先生的正面回复,许久之后,泛黄的纸页上才浮起他所熟悉的蓝黑色的字迹:

    ‘也许…你可以试试用相反或等位格的力量去干扰祂对祭品的识别。’

    ‘一枚蕴含净化力量的符咒,净化这股不祥的力量;或者一枚极具污染的力量,覆盖这个诅咒。’

    ‘如果那位‘名字不能说的存在’在乎他的家族后代,或者对你有格外优待…想赌看看吗?’

    直接拔除病灶,或者是以毒攻毒。

    卡斯特先生在暗示他…去找那位“深渊之子”?

    听上去是个好主意…个鬼啊!那可是一个货真价实、喜怒无常的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