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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医院(3)

    兽医院(3)

一辆黑色温润的SUV汽车滑停在你的公寓楼下。

你从车里出来。

只觉得浑身都有些疲惫,但却还要端着礼貌温柔的笑容,对着车子里的杜宾犬兽人说声再见。

毕竟他算你的半个老板。

车窗滑下一半,杜深先生坐在驾驶位上,杜宾尖锐的长耳,偏长的黑色犬脸,再加上今天穿的这件黑色的皮夹克,格外有种削瘦冷厉的气质,仅有那银色的项链挂在乌黑犬颈上,显得温润了一些。

这条项链是今天你为他挑的,在前一天恶补的服装配饰搭配杂志后,你总算是尽了点护理师的职责,在化妆间里,杜宾微微颔首,算是不咸不淡的肯定了你的品味。

但他似乎还挺满意,到现在也没有将这条项链摘下来。

杜宾将犬爪伸出窗外,以眼神示意你,你只好将手递过去。

你猜,也许是因为杜深先生有着高贵的家族血统和礼仪习惯,在和女士分别时,不论他自己高不高兴,或者两人的气氛如何,他都会行必要的礼节。

你记得,杜深先生的杜宾血统,当初似乎是最早被人类上层接纳的犬类兽人之一,因此,他们在人类繁复礼仪中很是浸yin了一番,尤其会如此对待人类女性是很正常的事了。

虽然,你一开始就和杜深先生说了,你不是什么高层出身的女孩,不太习惯这种西方的礼仪。

但杜宾却并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他拉过你的手,犬类黑色的鼻吻在你的手背上悬停一会,似乎在嗅你的气味,随后,他垂低下黑眸,在你的手背上一吻。

犬类裹藏着利齿的,湿润柔软的前吻和你的手背肌肤微微触了触。

你抿了抿唇,感觉有点怪怪的不自在,但是也不讨厌。

怪怪的只是因为,作为养过狗的人,你甚至被犬类的前吻亲热的触碰舔舐过脸庞,但是,从来没有被一只犬如此拟人化的,矜持而绅士的吻吻手背。

“你是不是不开心?”杜宾短暂一吻后,也不多做纠缠,抬起犬眸,就这样仿佛随意又类似关心的问了问你。

周末被拉出去加班,谁都不会开心的。

大概也是因为同属德系,杜宾和作为警犬的德牧先生一样,也是一位个性十分严苛的兽人,在规章条例上尤其的看重。只是德尔希斯是严于律己,杜宾则在此基础上,还会严格的要求身边的人。

他高价雇了你做他的护理师,自然就要求你拥有那样的高水准技术,你要是失职,他肯定不会开心,也会严厉的教训要求你。但杜深先生本身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黑心老板,在他看来,占用员工的休息时间,也是很不应该的一件事情。

“不,杜深先生才是辛苦了。”你说的并不是谎话,因为某个杂志社的摄影技术问题,不得不紧急补拍,周日突然被叫出去工作,杜宾才是那个被占用了闲暇时间的人,他也冲那边的负责人员发过脾气了。

但在化妆间里,他一点也没有把情绪宣泄在你的身上,即使你修剪他的趾甲时,稍微磨得不正了一些,杜宾也只是低声的提醒了一下你。

还挺温和的,把你叫出来,他也很抱歉。

杜宾抿紧犬吻,侧眸看你一会。确认你真的没有生气以后,他微微放松了皮衣下的肩胛,那张严肃的犬脸也略略不再那样的黑冷。

“为表歉意,下次有空的时候,请你吃饭。”

杜宾用一种属于男性的,游刃有余而成熟的语调说道。

“欸,不用了不用了,这只是我分内的事情。”你连忙说。

杜宾瞥过来的眸,有种不容拒绝的淡淡强烈神色。

你只好松口,“那等下次有时间”

你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可是最近都很忙的”

你一点也不想把休息的时间拿来应付老板啊,即使对方是一只很俊的黑色杜宾兽人。

“周一给你放假。”杜宾说道。

在你和杜深先生签订的合同里,周一是杜宾的预定时间,你总会想办法空出来给他。更多婆婆好书敬请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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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周一您不用工作吗?”你有些吃惊,杜宾去拍摄不可能不带护理师的。

“我”杜宾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你从未见过的,很难得的神色,微弱的勉强和忍耐混杂,“我可以用拍摄方那边的护理师。”

你抿抿嘴,忍耐了一下。

杜宾转眸看着你,淡淡的说,“这有这么开心?”

你才反应过来,你已经在微微忍不住的笑了。

你立刻收敛了因为任性的杜宾先生难得的吃瘪而露出的笑容,有些一本正经的看着杜宾犬,僵持半晌,杜宾将视线收回,看着前方,微微的吐气,稳重的低声对你嘱咐,“那么,好好享受周一假期。”

你点了点头,车启动开走。

你觉得,杜深先生还是一个很好的老板的。

周日被占用的时间又被补了回来,你觉得有些快乐。

回到公寓,扑在床上。

在那一刻,你感到十分惬意放松。

闷在枕头里过了一小会,手机响了响,你伸手过去拿过来。

微信收到一则消息。

你点开,在一顺的客户兽人头像和名字中,有一只静静的浮了上来。

这是一只有着蓝烟般蓝眼睛,以及蓬松白毛的,淑女而迷人的天使,当然,你清楚他是雄性的啦,你只是想这么形容。

这是你的第三位长期客户,和德尔希斯,杜深先生不同,他是一只猫。

一只安静温柔,颜值爆表,毛发纯洁蓬松的布偶猫。

“你来。”

消息框里只有这么一句。

不是“在?”,也没有任何打招呼的前奏,开口就是短暂直接的一句。

他想你了。

你很清楚这两个字下面的潜台词。

但是不能这么任性!你只是护理师,在护理时间以外,不可能天天他一叫,你就跑去他那边。

“我今天休息哦。很不好意思,白萨。”你在手机上打字。

布偶猫真的好黏人啊。

“要揉肚子。”第二回发来的消息干脆利落,格外直接,带着一股年轻的少年气。

你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打字,“你自己揉揉呀。”

你并不讨厌这只名叫白萨的雄性布偶猫,大概是因为对方长得实在温柔好看,布偶猫的颜值没有几个人能够拒绝,而且,白萨的性格还很好!

他不会冲你发情,简直就像一只漂亮的母喵小jiejie,平时安静温顺,在梳理毛发和各种护理时都很配合,从来不会多动一下,不会把水珠弄到你的身上。

在做完护理后,你常常将手掌顺着他的要求,放在他翻过来的肚皮上,可以感觉到吹的蓬松的毛发抚过掌心,毛绒绒的好手感,以及下方起伏的温暖肚子,发出一阵轻微的呼噜呼噜声,白萨侧着头,那双看着你的蓝眼神也格外湿漉漉的温柔。

他肯定很喜欢你,你清楚的意识到,这种喜欢更近似于人类和宠物猫,他对你怀有一种温情脉脉的依赖。

大概布偶猫就是如此温柔吧,他们也很喜欢人类。即使在进化为兽人,不再需要人类提供食物和庇护的如今,依然有亲人的渴望和本能。

可白萨对你的撒娇,实在是有些太过了,但是又完全无法使你讨厌。

你发完让他自己揉肚子以后,就将手机放到一边了。毕竟,在这个社会,这些兽人不是真的猫狗小动物,你不可能事事顺着他们,真的天天抱着人家,揉他的肚子。

过了几分钟,手机又收到消息。

“自己揉肚子一点也不舒服!”

布偶猫白萨发来这样一句,然后就像是生起了闷气一样,没有再发来消息了。

真是只小黏人精啊

布偶猫被称为猫中的犬,你以前没养过,现在倒是体会到了,狗狗般的亲人天性,混杂着猫咪轻微的别扭,布偶简直磨人至极。

你现在的这个顾客,白萨,他需要大量的关爱和关注,当初第一次见面,他给你的感觉很好,安静守礼,温柔,顺从,简直就像贵族豢养的纯种猫,不争不抢,连呼吸都是静静的,在护理过程中,没有一点过分的逾越。

长得又那样的美。

你的动作便情不自禁的也愈加轻柔,怕弄疼了他。

白萨看你一眼。

那双如同烟雾琉璃的纯蓝色的眼珠,浅浅的映着你的影子。

你觉得,白萨这个颜值也能上杂志的。

在你愈加小心手上的动作时,他缓慢的,一点点侧过头来,在你的肩膀上轻轻的蹭了蹭,这个动作简直和普通的猫咪撒娇没有两样。

就像在说着,没事的,用点力梳也没关系。

妩媚,纯洁,又温顺安静。

在那一瞬,你有些被击中的感觉。

你以前没有养过猫。

如今也体会到了猫和狗截然不同的魅力,就如同白玫瑰和红玫瑰难以抉择,猫派和狗派永远争执不休。

兽医院(4)

夜深。

窗户的米色窗帘在微微吹动。

你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清醒着。

你的公寓空荡荡的,如果是以前的世界里,是不会这样空荡荡的。

你在原本的世界里,虽然也是独居,但你养了一只德牧,叫做小黑,在你失眠的时候,它会抬起前爪,从床脚爬上你的床,然后卧在你的腿边,德牧的犬躯侧躺下来,背上黑色的平顺毛发映衬在被单上。

你伸手过去,就会感到暖烘烘的,德牧低下犬吻,舔你的掌心,这是一只依赖着你,信任着你,将你视作一生中最重要事物的生命。

你是它的独一无二,是它的全神贯注,是它的崇拜和无可替代的对象。

即使你其实就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甚至连它的扑咬都抵挡不住,但它却依然对你忠心无比。

它任由你翻来覆去的糟蹋它,把它的皮毛弄乱,把脑袋埋进它的肚子里,握着它的爪子摇晃,德牧这种经常被用于警犬的威风凛凛的大狼狗,在你的摆弄下,毫不反抗,就像一个无辜的大男孩,又像一个无可奈何百依百顺的男朋友。

它大概永远也不知道拒绝你吧。

可是现在没有了。

来到这个世界,你的小黑没了。

你把头埋进被子里,一下子发出发泄般的哼哼声。你想念你的家人,想念你的小黑。

墙上的指针转动,你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有东西在舔你的脚心的时候,你微微侧了一下头,尚在沉沉睡梦中,属于人类女性的光裸白皙的脚掌侧放在床单上,湿润柔软的长舌舔过去时,反射性的小小蜷缩了一下,你蹙着眉头,习惯的梦呓了一句,“不不要闹小黑”.

你在阳台上洗衣服,将洗衣筐里的衣服捞出来抖抖,你随手拍掉上面粘上的几根黑毛,再把衣服一股脑塞进洗衣机里。

现在不是犬类的换毛季节,这是谁掉的毛?德尔希斯还是杜深先生?

你下意识的思索着,下次见面,应该提醒对方注意一下饮食习惯,作为兽医院的护理师,这也是你的职责。

可能是德尔希斯先生,你捻了捻那根黑毛的发质,一边走到客厅里,一边想着,杜深先生的犬毛会更细腻一些,也更短。

难得的闲暇时光,你把堆积的家务都做了做,接着便换衣服,挎上包下了楼,准备到市中心的购物大厦里买一些生活用品。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你所居住的小区是兽人聚集得比较多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有些人类依然对兽人抱有不信任的态度,所以一些大城市会有兽人禁令。不允许兽人迁移至人类的重要城市,就像以前你的世界里,有些大城市会禁止养德牧这类的大型犬一样。

不过,你所在的这座二线小城市,对自由兽人的禁令不多,只有不允许他们主动接近人类小孩和老人而已,这并不是出于歧视,而是多种族能够融合生活的必要过程,在兽人和人类建立起充分的信任之前,人类作为上位物种,曾经的主人,心怀许的多猜疑和苛刻,很多兽人都没有怨言的收了下来。

当然,这些没有怨言的兽人,大多是犬类,他们太习惯于顺从着人类了。

当年,在兽人突发进化的阶段里,政府对城市里的兽人做了集中,大片的犬类兽人虽然显得焦躁不安,又对自己的这副身躯茫然失措,但过几天平静一些后,他们就纷纷哀嚎着要回到主人身边。

即使回去的代价是要让他们戴上电击项圈,口套。但当他们重新见到主人,依然是兴奋喜悦的,摇着尾巴,奔向主人。

可是,在那样的状况下,人类有许多也不太能接受他们了。

于是,再过了几代,兽人就逐渐从人类的宠物身份中脱离了出来,与其说是兽人自己争取的自由权,不如说是人类无法再接受一个如此具备威胁的,与自己有着同等智慧的兽类生命再随时居于自家中。

后来,等到这股突变进化狂潮蔓延到野外,人类就开始试着将一部分的兽人收纳入精英阶层,试图以权力和奖赏来驱使一部分兽人,建立阶级和特殊对待,以兽人来管理下层的兽人,事实证明,非常有效。

那部分被收纳的兽人经过人类特殊的挑选,全是曾经的纯种工作犬,就像那些代代接受军队训练的警用德牧,没有谁比他们对人类更忠心了。

你走入地铁站的时候,地铁站检票入口,站着一只毛色乳白,一身警服的拉布拉多犬,站姿端端正正的。

毛色非常漂亮,犬吻端正干净,耳朵柔软下折,看起来又俊又温和。

职业素养使得你下意识的去打量对方。

你没见过这只犬,似乎是从别的市新调来的,也有可能是新毕业的警犬。

拉布拉多很敏锐,他察觉到了你在看他,站岗的警犬微微侧眸看你,你立刻移开了目光,盯着人家是不礼貌的,而且以前你从警局的训导员那里听说过,分散正执行工作站岗的警犬的注意力,算是妨碍警务,警犬是不可以乱摸的,也不可以逗弄。

因此,在以前的世界里,看到警员带着威风凛凛的警犬,很喜欢狗狗的你都是一脸钦羡的遥遥看一会,直到后来你养了小黑。

你在地铁入口默默排着队,过了一会,你又下意识的去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拉布拉多。

你发现!他在看你!

等等!拉布拉多警犬先生!

站岗的时候,不可以分神的吧?!

拉布拉多见你回头看他,微微的歪了一下脑袋,白色的睫毛下是黑亮亮的犬眸,他没有流露什么表情,似乎就只是在打量你。

就像你打量他一样。

其实,这不是什么奇怪的现象,警犬从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的城市,大多都是兽人的聚集地,就很少见到人类了。

而且,对拉布拉多而言,你还挺稀奇的,是年轻的人类女性,大部分兽人很少见到,即使是和人类交流相对密切的警犬,他们常见的人类也是中年的男性训导员和上司。

过了一会,大概是认定你无害,拉布拉多将脑袋转回去了,警犬先生继续执勤。

你松了一口气。

市中心离你的公寓不远,你只是坐了几站,就到了购物大厦,你所在的这座城市相对开放,兽人和人类混居,因此,超市里也有大量的兽人专用食物,比如韧得人类根本不可能下得了口的大排肋骨,淡得一点味道也没有的rou罐头。

商店已经不仅仅只考虑人类的营养和口味,你需要更细心的去挑选,尤其要注意上面的标签,是人类食用,还是猫类,犬类。

“您好,请抬脚”细若蚊蚋的颤颤声音响起来,你低眸寻看,才找到了发声来源。

一只身着超市工作服背带裤的小仓鼠,正一脸紧张的仰头望着你。

对于这种可以一手掌握的啮齿萌物,即使进化为了兽人形态,也依然是那么的小。

对于他而言,你这么大个,看起来应该很可怕吧?

于是你抿了抿嘴,非常有礼貌的,小心的后退开来。

“谢谢谢谢”这只品种不明的仓鼠很胆怯小声的连声道谢,把身旁的推货车上的小罐头往货架上搬。

因为他很矮小,才到你的脚踝,他也只能将那和他几乎等身的罐头搬到最底下一层的货架台上,而且还看起来很吃力。

不管在哪里,不管是什么物种,工作都不易啊。

你情不自禁的感慨,在这只银灰条纹的小仓鼠搬的罐头颤了颤,似乎要砸下来时,你立刻蹲身,帮他扶了一下。

“啊啊”猝不及防的得到了你的帮助,将罐头搬到货架上以后,仓鼠粉粉的鼻尖低下,小手在身前搅着,仿佛有点受宠若惊,也许仓鼠类就是比较容易应激和紧张,他整只鼠都在颤,像是在拼命抑制着什么。

你突然想起,德尔希斯先生对你的警告,近期附近有鼠类兽人在作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面前这一种吧?

这个世界的兽人进化原因和规律,至今还是一项未解的研究,但目前,许多研究都已表明,流浪野生种的兽人和家养宠物种的兽人的形态是截然不同的,面前这只小家伙,大概祖上三四代都是纯的不能再纯的宠物型仓鼠。性格怯懦,体型娇小蓬松,毛色纯,对人类都没有什么攻击性。

野鼠的兽人就大不相同了。

“没事。”面对小仓鼠的道谢,你弯弯嘴角说道,接着你就提着购物篮,去收银台了。

离开了购物大厦,你坐着地铁回住宅区,在出地铁口的时候,你下意识的瞥了瞥地铁站口驻留的警犬。

那只拉布拉多还在。

他咬着一本小册子,手上还在写着什么。

警犬的身旁站着一只战战兢兢的比熊犬,脑袋一圈的毛发蓬松雪白,在拉布拉多这样的大型犬面前,显得十分小巧,不知是因为害怕如此高大的同类,还是因为真的是被抓到了什么罪行,他一直在发抖。

难得见到犬类兽人警员处理同类兽人,这是怎么了呢?你在走往地铁出口时,情不自禁的侧眸注意着。

在你靠近的时候,比熊犬却是第一个转过头来的,他那双掩藏在脸上毛绒绒犬毛中的湿湿黑眼珠,一眨也不眨的,不像其他的很多兽人,怀着一种对人类的隐隐戒备和警惕心。

“呜人类人类女孩子”你模模糊糊的听见那只比熊犬咽呜着说了些什么,就像一只渴望靠近和亲近人类极了,又迟疑不定的幼犬,抬腿又收回,接着他就像无法控制了那样,要向你跌跌撞撞的奔来。

拉布拉多犬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警告的犬吠,你很久没有听到犬类这样的吠叫了,你毫不怀疑,如果他们现在还是四肢着地的犬态的话,拉布拉多已经咬住了比熊的脖子,比熊犬骤然僵住,在警官的呵斥下,哆哆嗦嗦的蜷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你很吃惊。

那只身穿警服的拉布拉多犬,转过眸来看你,他压了压警帽,似乎是和你打了个招呼,拉布拉多身后的犬尾摇动了一下。

警犬似乎是在示意你,没事,请离开吧。

你带着点诧异的,也只能往出口走去。然而这时,从出口的楼梯上下来了一只高大的警犬。

面无表情,严肃威严的德国黑背犬,微微的侧了一下犬吻,他敏锐的嗅到了什么,犬耳微动,接着就向你的方向看去。

“德尔希斯先生。”你愉快的和你的客人打了声招呼。

德牧警官微微一顿,像是在这里遇上你有些意外,他略微迟疑的点了点头,就马上向拉布拉多走去,面色不知为何的有些阴沉起来。

那只比熊犬已经抖得像筛糠了。

“他怎么了吗?”你跟在德尔希斯后面,十分好奇,遇到熟人,你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也亲近了一些。

“猥亵罪。”德牧犬冷冷道。

意识到是你在问,他突然面色一缓。

拉布拉多警犬有些好奇的看着你们两个,看着你脸上吃惊而僵硬的神色,开口解释道,“他在地铁上,嗅一位人类小姐的裙子。”

他指着那只看起来十分无辜纯洁的小型犬比熊。

你仿佛一无所知的疑问,德尔希斯的脸色却在那一刻好了起来。

拉布拉多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温和道,“长官,不是这位小姐。”他示意你,向德尔希斯解释。

德国黑背犬身上的气息已经慢慢的缓和了许多,他像是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误会,你也意识到误会了什么,你微微有些不自在。

德尔希斯大概也有点不自在,他的脑袋微微偏了过去,不看你,只盯着那只比熊犬,这只雪白的毛绒绒的小可怜在警犬的注视下要被吓哭了。

但是,猥亵女孩子的话,还是不能纵容的。

误撞上德尔希斯和同事的执法现场,你也不能耽误他们办事,于是,很快你就和德尔希斯告别。

德牧犬稳重疏远的颔首,你没怎么见过工作中的德尔希斯呢,似乎比在兽医院的护理所里还要严肃不可接近,可是你知道,德尔希斯先生是只很温柔很为你考虑的犬类兽人。

因此,你露出笑容,毫无芥蒂的招了招手。

德国黑背微微侧头,他的目光虽然还落在警员同事递来的记录册上,仿佛还在严肃的执行公务,但目光却有些分散了,即使德牧犬黑色的犬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分散正在执勤的警犬的注意力是不对的。

这是在妨碍公务。

无论是这个世界的,还是你的世界里的警犬训导员,都会这样说,警犬因为工作原因,需要维持一定的兴奋性,一旦被什么喜欢的东西吸引,它们会长时间的难以回到工作上。

此刻,拉布拉多一脸羡慕的看着德尔希斯。

兽医院(5)

你接到了一通紧急调动电话,市中心的兽医院急需人手,你的工作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兽医院的分部给兽人做日常体检和护理的,但是你的护理证还是从属于本国的兽医编制的。

你收拾好东西,和客人道了歉,立刻就赶了过去。

这个世界的兽医院和人类的医院区别不大,墙壁都雪白整洁而冰冷,整条走廊里泛着股消毒水的味道,你戴着口罩,作为医生的助手,进入了那个手术房。

病人是只年龄很大了的犬类兽人,心脑血管和内脏都十分衰弱,复苏抢救的过程很艰难。

最终手术室的灯灭了,急救床被推出来。

病房里,围着病床上奄奄一息,仅仅用医疗设备勉强维持着生命的老年兽人的是一群穿着警服的人,有人类也有兽人。

兽人的寿命还是很短。

即使是拥有了先进的医疗技术支撑。

当这只毛皮黯淡,苍老的犬类兽人在病床上停止呼吸时,周围那些身着军装警服的兽人和人类们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啜泣声。

无论是兽人,还是人类,都同样的感到悲伤。

你看了一眼病历上的资料。

43岁。

优秀缉毒犬,总署队长,多次一等功。

你只想叹息,在这个世界,即使犬类猫类这些动物进化了,有了高等的智慧和直立行走的身躯,但不知是不是造物主的玩笑,或是遗憾的必然,比起当初还是兽类的时候,兽人的生命的确增长了近乎一倍。

却依然比人类少了一半。

他们长得更快,老得也更快。

你安静的退出了病房,将这悲痛的时间留给这些人类和兽人们。

有些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你在病房外看见了德尔希斯先生,德牧穿着警装,依然是那样一丝不苟又肃穆的模样。

“那是你的长官,还是你的长辈?”你有些小心的问。之前在手术室里,你就注意到,这只老年兽人是只德牧犬。

面前,这只尚年轻强壮的德国黑背的身躯高大而威严,静静的站得端正,透过门缝,那张犬脸上黑色的眼瞳,瞥望着那病房里的警局人们。

他一如既往的严肃而面无表情,可是你从德牧犬那张黑色的犬面上隐隐的感觉到了他的悲伤。

“逝者已逝。”你只能这样安慰,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不进去吗?”你轻声问。

德尔希斯的目光慢慢下移到了你的身上,你并不避开这样的注视,只是关怀而温怜的看着他。

德牧微微的垂了一下犬吻:“嗯那是我的父亲。”他还一板一眼的,严谨礼貌的回答你的问题。

“啊”你有些失措,只能接连轻轻的拍了拍他身侧的手臂,这样的动作在人类之间是充满安抚之意的,德尔希斯也许能理解。

德国黑背的犬尾垂在身后,轻微的摇了一下,似乎在使你不要担心。

“要进去看看吗?”你小心翼翼的又问。

德尔希斯侧头望着你,那张黑色的犬脸上透着种专注的沉默无言,眼珠在走廊的投入的阳光里显出温褐色,他并不回答,此刻,即使面对的是德牧犬的脸庞,你从他身上获得的这种感觉几乎和面对人类没有差别。

你不忍心再勉强他。

在这难得的喘息时光里,你和德尔希斯走到了医院后门的小园林道路里,偶尔可以看见几只兽人,陪着生病的家人,坐在轮椅上挂着吊瓶的猫科老人,或者缠着绷带还在跑来跑去的犬类小孩子。

“德尔希斯先生,你多少岁?”你记得,德尔希斯在你的护理所登记时,就已经填写了这些信息,但你想再问一次。

“20岁。”德尔希斯回答你。

哎,好年轻,好小哦,德牧先生,比我还小几岁呢。你记得当时,看着如此高大威严的德牧犬,你是这样发出感慨的,你还露出了笑容。

但是,现在,你却低低的垂了垂眼,“那你可要注意身体呀。”你小声的说。

“饮食方面,还有生活作息,都要注意知道么?”

你握了握德尔希斯的犬爪,抬起眼睛看着他。

德牧犬沉默半晌,他略微的屈下身子,你有些诧异的看着德牧犬健硕的身躯伏低下来,你反射性的后退只是本能,但德尔希斯并没有对你做什么,他只是用犬爪按住了你的肩膀,让你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爪上的力道坐到了花坛的边缘砖上。

接着德国黑背犬就这样蹲跪下来,在你的腿侧,将脑袋的头颅放到了你的腿上,他就像有些疲累似的阖上了双眸,犬类暖烘烘的脑袋置于你的膝上,这种感觉几乎使你产生错觉,他和小黑也没有两样。

皮毛乌黑,威严冷峻的德牧犬,将脑袋放在主人的膝上,就像在撒娇,在请求抚慰。

你摸了摸他的犬耳,德尔希斯微微动了一下,你只迟疑了一会,动作便慢慢的自然了起来,你从他敏感的耳廓摸到他的后颈,德牧的后颈覆着厚厚的毛发,又从他的下巴那里绕回来,你的指尖掠过鼻头,德牧湿润的黑鼻头发出低沉粗糙的喘息,你的手指抚弄他毛发温黄的额头。

德尔希斯的情绪似乎有些不稳定,类似愤怒,悲伤,还有因为你的触碰而战栗,他颤了一下,突然像是被你冒犯了一般的,咬住了你的手掌。

可是他没有咬伤你。

森白锋利的犬牙只是贴着你的皮肤,很轻,没有任何刺入的意愿,这只像是一个警告式的威吓,guntang猩红的犬舌离你的手掌只有微毫之隔,你可以感受到德牧口中湿润温热的感觉,犬类的每次喘息都掠过你的手掌皮肤。

“好狗狗。”你低声说。

你看着他的眼睛,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颈侧,你在用和德牧小黑的相处模式来对待他,这是第一次。因为,除此之外,你不知道怎样能安抚一只情绪不稳的也许暴怒也许悲伤的兽人。

你这样做,如果是一些很敏感的兽人,早就被你激怒了,可是,德尔希斯,他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他望着你的眼睛。

在你如此肆意爱抚的举动,居高临下的俯视,低声的称赞之下。

德尔希斯缓缓的张开了嘴,让你将手从他的嘴中安然无恙的拿了出来,你又用那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德尔希斯凝视着你。

接着,他的犬耳微微往后顺偏了一下,养过狗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种慢慢热情急切起来的神色,这位严肃的德牧警官发出了一声低微的咽呜声,他倾身向你,蹭了一下你的衣襟,就像在渴望你再像这样好好的摸摸他。

似乎,即使身着警装,即使经过严谨的教育,他在骨子里完完全全,还是一只无法离开人类的狗。

这种感觉就好像小黑那次走失,回到你的身边,或者是平时受了委屈,或者挨了骂,等你气消后拼命的往你怀里埋。

在犬类如此不加掩饰,热切浓烈的感情之下,德尔希斯虽然不像小黑那样,用力的舔你的脸,可是犬的脑袋在怀里动的感觉是如此熟悉。

“呜”你不知为何的想哭泣。

你抱住德尔希斯的脑袋,将黑色的犬脸埋在你的怀里,德尔希斯隐隐的在喘息,你的指尖划过一处,突然感觉到有些湿润的泪液。

你的脑子有些混乱,觉得德尔希斯和小黑真像,产生德尔希斯失去亲人的悲伤的共情,想到德尔希斯的寿命又感到微微的伤心。

“德尔,你父亲的后事,你忙的过来吗?我可以帮忙。”

德尔希斯摇了摇头,低声说,“警犬管理局会处理。”

“啊,这样啊。”

其实这个世界并不平等,这些编制的警犬和许多作为管理层替人类工作的兽人,虽然得到很多特权和人类的支持,但他们的一生也为人类鞠躬尽瘁,就像德尔希斯的父亲,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甚至在死后,他们的遗体也是作为国家财产回收,以生前功绩衡量表彰入葬的。

日后,德尔希斯应该也会这样。

瘾与欲

她衔着一支烟,殷红的唇轻抿着香烟滤嘴,苍白的手指压在打火机上,啪嗒一声,温黄的火焰将香烟点燃。

这个浑身充斥着病丧苍白和血腥味道的美人倚在沙发上,微微眯起了妩媚的眼睛,吸入缭绕的烟雾,倦怠又怅然的长吐一口气。

他知道,那是不满足的蠢蠢欲动。

香烟的麻醉对于吸血鬼,只能带来聊胜于无的微弱快感。

男人看着女人将香烟夹在指间,凑到眼前打量半晌,接着,她伸出舌尖,在白色的滤嘴上来回舔舐。

解闷似的玩闹着。

她都没注意到他回来了,他就被挑逗的口干舌燥,他将那身野外特种兵服脱掉,露出里面裹着结实肌rou的白T恤,下身还穿着迷彩裤。

他走到她的面前,把她手里的香烟拿走,在按进烟灰缸之前,他咬住被她来回舔过好多次的滤嘴,深深的吸了一口。

他挑眉,狼人敏感的感官在香烟的刺激下,难以忍受的程度放大了无数倍。

他沙哑的低声咳嗽,把拿着香烟的手抬到桌子上,按灭了。

女人靠在长沙发的一角,就像是个喝醉了引人去下手的美人,在昏暗的灯下,垂着眼睫,沉寂又倦怠。

他知道这是吸血鬼的本能,以费洛蒙和诱惑的姿态吸引猎物自己上门。

他移不开目光。

“为什么要吸这个?”高大健硕的男人还带着被香烟呛到皱着眉头的表情,喘息逐渐粗重,他将结实的手臂撑在沙发的一侧,将女人困在身下,一边低喃着问,一边俯身去吻她的脸庞。

她偏开了。

那一刻,他立刻从喉咙里发出震颤的不满声音,就像狼的威胁的低低咕噜声,压抑下本性的粗暴易怒,他看了她半晌,直起身来,将身上的T恤脱掉了,结实漂亮的肌rou露出来。

他再次俯下身,却不再是去试图和她进行毫无希望的亲近交缠,而是将脖颈垂到了她的面前。

“别吸那个。”

“来咬我。”他低沉的喘着,说道。

保持着人形态的男人,脖颈是一片性感的深褐色,贴着骨骼延伸出充满力量的弧度,guntang火热的血液在脉搏里奔腾着,彰显强大的生命力。

而她冰冷的手指仿佛大理石,没有瑕疵也没有温度,在他的脖子上慢慢摩挲着。

“喜欢么?咬吧。”有汗液顺着筋脉滑下来。代谢旺盛的男人,血液的温度也格外guntang明显。

女人殷红如血的唇开启,刚刚吸着烟的美人唇,里面是雪白纤细的犬齿,带着一丝尖弧,贴上了他的皮肤。

他的手臂放肆的用力收紧了她的腰,因为那股被她的尖齿抵上致命脖颈的战栗,发出一声如同喝下一口烈酒般的磁性至极的低沉感慨。

他知道这是她不会推开他的时候。

尖齿刺了进去。

狼人的敏锐感官使得疼痛感格外明显,他的脸庞上一瞬间出现狼呲牙的模样,又瞬间被他压下去,膨胀在血管里的兴奋混杂,和性交媾相关的激昂和生命受威胁的攻击反射,使得他的瞳仁紧缩。

他听到了嘬饮声,女人的红唇附在他的脖子上,慢慢蠕动收紧又放松,她吸吮着他的皮肤,尖齿在肌rou里刺透又收回,随着吸吮时而深入的穿透,他的血液就这样流入她干渴的喉咙里。

男人的手掌在女人纤薄裸露的背上摩挲,她穿着露背红裙,非常漂亮。

满足感和占有欲都得到了释放。

他扣紧女人的脑袋,不像是一只被蝙蝠咬住脖子寄生吸血的狼会疯狂反抗愤怒嘶吼,他反而像是想要她在他的脖颈处多待一会一样。

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要把他的血吸干。

可是,她很快满足了,唇里呼出一点啜饮鲜血后留下的热气,从他的颈窝里把头偏开。

他的脖子上留着被吮出的痕迹,两个正缓慢的黏合的血洞。

狼人嗜血的本性在受伤后更加激发,再加上他垂头看见女人那副仿佛吸完毒后,心满意足舔舐红唇的模样,他的血留在女人的唇上,被舌尖慢慢勾舔进去,让他有些难耐,血液躁动。

他垂下脑袋想去吻她,女人却将他的头推开,他灰色的头发刺刺的有些扎手,就像野狼身上的粗糙毛发。

大概就是野兽吧。

女人当年把他捡回来的时候,用了许多昂贵的精油和护发素,但这么多年似乎也没有起效。

不像她,曾经就是当年歌楼里温养的小巧玲珑的姑娘,裹在旗袍里,浑身都细腻精致,连头发丝都是温润的。

直到她不幸遇上了一个来自西方的客人,这个美丽的东方歌女,血管里开始涌动欧洲吸血鬼的毒液。

“下次不要这样了。”女人将他推开的时候,懒懒的说,她声音也还像带着歌楼里的调子余韵,淡漠又撩人旖旎。

他用手指抹了下自己脖子上的血痕。

“反正,我恢复的很快。”他舔了一下大拇指的指腹,盯着她说。

在女人犯了血瘾的时候,最容易趁虚而入了,她抗拒不了他的血。

当初他们的第一次,就是

“舒服吗?”他刻意沙哑的问,将吸血鬼的血瘾和暧昧不明的东西牵扯了起来,他垂下头,呼吸喷在她的脸庞上。

“不好喝,很腥臭。”女人若无其事的淡淡的说。

狼人的血和人类的还是不一样的。

“是吗?”他似乎并不失落,勾起她的一络头发贴在鼻尖,若有若无的嗅着。

她推开他起身,纤长的身形在红裙里更显窈窕,雪白的长腿在微微开叉的裙摆剪裁里偶尔显露,她走掉了,回了里间。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窈窕袅袅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后,他俯下身,深深的嗅她留在沙发垫上的气味。

他的喉咙里含糊的发出呻吟,穿着迷彩裤,赤着上身,仿佛刚刚训练完的军人,健硕成熟的男人接近女人靠过的沙发背,以犬类的万万个嗅觉细胞,搜索感受着她的气味。

他的身体迅速的热了起来,这个气味是如此熟悉,也如此使得他魂牵梦萦。

这些年以来,日日夜夜,不曾停歇过。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雨夜里,踩着一滩雨水,蹲在就快要饿死冻死的他面前,女人虽然被雨水淋湿了头发,面容却美丽平静,口红上沾染着血腥,她刚刚在这附近觅食了。

在军阀混乱的年代,灯红酒绿,美人惹人醉,偶尔在红灯区死一两个混黑的,不会那么引人注意。

可是,那天,她有些倒霉,不小心咬死了一个挺有来头的公子哥,结果惹出祸事了。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枪打死了,反而不那么害怕起来,平日里冷清冷血,在被私兵抓到前,还想着要给来世积点德,救个垃圾堆里的小流浪儿。

她到边摊里买了几个烧饼,然后扔给这个像流浪狗一样瘦骨嶙峋的小孩吃,小孩吃起食来,就跟凶狠的狼似的。

他吃完了烧饼,还盯着她,她起身,他跟着她走。

女人很无奈,她不想反而牵扯个小孩跟她一起死,可是怎么也撵不走,军阀的士兵找到了他们,小孩帮她挡了一枪,她也被从背后射中。

可是,他们这两个怪物,谁也没死。

士兵们乱糟糟的步伐离开了,留下浸在血滩里的女人和瘦瘦的小孩,门关上带起阴影。

他们两个怪物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再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国家平定了,士兵不敢再对平民随便开枪,动乱的年代过去,也不能随便咬人了。

女人牵着那只小狼崽子,找了许多地方,躲躲藏藏的生活了下去。

女人刚开始觉得,他活的应该会大概比她好吧,毕竟,不像她,要求新鲜大量的人类血液,小狼崽子只要有大块的rou吃,就长得健健康康的,只是换牙的时候,整晚叫唤,要她不得不陪在他床边,一下下的拍着被子哼哼歌哄他睡。

女人觉得,这只狼崽大概是把她当妈了,她半夜还感觉到,他睡着了还不停的拱她的手,就像狗崽子趴在母狗肚子下的模样。

她想不起她的家人了,以前似乎也是个官家,后来好像家境破败,大概就把她卖了,卖到歌楼里去,刚开始学着唱歌,到了岁数,就去伺候客人。

她的运气还不错,歌唱得好,人也长得稚气美丽,过了那个该破身的岁数,还只是在唱歌陪酒,老板不舍得她那么早耗尽青春,歌女一旦开始卖身,能活的岁数手指就数得过来了。

但她的运气也不好,她遇上了一个冷冰冰的客人,一个西方绅士,那时,洋大人可是没有人敢得罪的,老板只好把她送上去给人家,她战战兢兢的陪人家喝了两杯红酒,就被按在床上,咬了脖子。

红酒是红的,旗袍是红的,她的血也是红的。

美人的皮是白的,绅士的手是白的,他的牙也是白的。

她死了,一床的血和凌乱痕迹,没有人敢问,老板自认倒霉,嘱咐了几个人把她裹上席子丢了出去,那时,不仅歌女的命贱,谁的命都贱。

这个小孩的命也贱。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如果不是她一时兴起,早就饿死,或者被抓去马戏团了。

在黑夜里,女人用手指刮着小孩的脸,漫不经心的想着,小孩张了张嘴,把她的手指咬住了,狼崽新长的犬牙在她的手指上磨来磨去,他睁开眼睛,用在黑暗里幽幽发绿的目光默不作声的盯着她看。

女人轻轻嗤笑了一声,美人的容貌一转,露出吸血鬼骇人的尖尖的牙。

小孩轻轻发出哼声,不愧是狼崽子,他竟然一点也不怕,还露出一副依赖喜悦的模样,发出像狗似的讨好求饶的哼哼声。

她慢慢的,收敛了唇弧,慢慢的,将自己的面容藏到了阴影里。

如果,这个小孩是人类小孩就好了,至少,这个时候,他就看不见她了,而不是,还用黑暗里发光的幽幽狼眸看得到她的神色。

不知不觉,狼崽长大了一些,到了她抱不动的岁数,虽然在她抱的动的时候,她也基本不抱他,只任由他在她的裙下缠绕,像养只小狗似的。

长大的狼崽少年一脸桀骜,还长出了狼尾巴,收不好,一天到晚四处掉毛,找人打架,她只好抱着手臂到警察局领他。

“为什么跟人打架?”她慢悠悠的问他。

“他们说你美。”少年说。

“这也不行么?”

“但他们说,要做我姐夫。”

女人笑了,这是狼崽子被调侃了,开不起玩笑。“怎么不说,要做你阿爹呢?”惯于风情场的女人千娇百媚的说了更过分的调笑,他们以前,还有过被认为是母子的时候呢。

狼崽子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少年乱糟糟的头发下,已经看得出几分硬朗俊气的脸庞上满是尘土和伤痕,他的伤在慢慢恢复,虽然看着狼狈,但泥土下面都早就好了大半,就连被用石头砸中的额头也不例外。

“以后打架再多滚点土!”女人笑完了就开始冷冷的骂,“看看你这天生神力的!把人家胳膊掰断了?!还有这狼尾巴!”她伸手揪他背后那一时没注意,又露出来的尾巴。

女人生的气是因为怕他被人看出来是只狼妖怪。

狼崽子那时候不懂她半点苦心,他只一边被拽着尾巴疼的直叫,一边还不服气的愤怒的跟她吼,“如果敢说要当爹的话,那人现在就死了!”

女人抽着鸡毛掸子去打他,捡这个孩子真是倒了大霉,教又教不来,气的要死。

活生生把一个妩媚动人温柔多姿的歌女吸血鬼变成了一个拿着鸡毛掸子教训小孩的暴躁阿娘。

幸好这段日子也不长,狼崽子也很耐打,打了几年,就听话起来,就像当年捡到他的时候那样,变得沉默寡言又执拗。

女人还担心过是不是打坏了,他是不是恨她?想一想又没有,少年时期,她虽然打他,少年倒也不记仇,等她气消了,还跟她很亲热,女人的房间里慢慢的传出唱片声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没生气了,还会偷偷溜进去,听她唱歌。

刚开始他躲在门后面,后来他站在她椅子后面,再后来他想要趴在女人的膝头上,她拒绝了,他就坐在她椅子旁的地上,靠近她的脚边。

女人开始有些新奇,以前当歌女她一直卑躬屈膝,后来成了吸血鬼就没再和人多亲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这么大个人了还摆的这么低,像只小狗似的,她也不知道对不对,就随他去了,偶尔还用脚尖碰碰他。

对她来讲,这样的日子就跟流水似的过了十几年。

后来狼崽子就长得更大了,她管不了他了,狼崽子成年,长得健硕高大,一头灰发,眼神还冷冷的,他果然是西洋人,又没经过什么绅士风度的良好教育,五官深邃又举止粗鲁。

女人这些年没长,也没老,她还是当年那个十八九岁的曼妙歌女模样,只是当年她渴求的是客人赏的昂贵血红的绸布,如今,她渴求的是那些台下为她欢呼的男人的血。

然而,当她掩下睫羽,带着淡淡的魅人的笑,一路走下来,骑到一个客人的腰上的时候,店里的门被踹开了,闯进来的高大男人摆着一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脸色,一脚踹翻了客人的酒桌,又把她的胳膊拎起来拽走。

女人不敌他的力气,被他拽到了后门,她一站稳就给了狼崽子一耳光,现在知道嫌恶她的工作了?他小时候吃的用的还都是从这里来的呢。

她还没骂些什么,狼崽子还保持着被她扇的姿势,男人的脸庞被外面下着的雨水弄湿,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只是那时,女人是蹲下身去看他,如今却要抬起头来。

在短暂的僵持里,狼崽子没说一句解释的话,但是女人却突然机敏的向刚刚离开的店里看去,在吸血鬼可以穿透墙壁的鲜红视野里,她看见有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闯了进去,不是扫黄的警察,他们别着蓝色的徽章,是绞杀吸血鬼的圣堂。

这个世界既然有吸血鬼,那必定有反击的人类组织,当年有一个血族逃窜漂流出了欧洲,一路袭击人类,圣堂和吸血鬼的战争也就蔓延到了亚洲地带。

女人一时间有些无措,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些敌人,在女人的脑海里,这些人大概就和话本里,诛杀狐狸精的道士一样,比拿枪的士兵还麻烦。

她被狼崽子带着跑,圣堂的军人身上都带着可以搅乱血族认知的某种熏香,但是不影响狼人的嗅觉。

中国的各地都有了圣堂的分支,他们逃窜到了东南亚,狼崽子凭着一副西方人的模样,在这里找了份雇佣兵的工作,女人只能藏在别墅里,整天忍耐着血瘾。

她要克制自己,在风头过去前,不能暴露目标,避免引起圣堂的警惕。

直到有一天,她忍得受不了了,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稀稀疏疏的走着的行人,快要往外扑的时候,男人的手臂圈住她的腰,一把将她往房里拖,他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女人眼睛猩红,一转头就咬了他,男人也不闪避,反而把她往床上按。

相互渴求,相互撕扯,他们的身躯交缠在一起。

饲养和被饲养的立场调转了。

女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当他阿爹了,因为他想要她叫他Daddy。男人把她cao的合不拢腿的时候,就喜欢听她这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