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经典小说 - 原来我是黑莲花(NPH)在线阅读 - 2.路边争执

2.路边争执

    

2.路边争执



    谢兰桂喝下热粥,抬头时觑见他眼下乌青,叹气,心疼他这些天两头奔波。

    病房大片冷色调里,母子情意显得尤其温馨,谢原野敛好被角,边收拾碗筷,边宽慰她,言行沉稳,全然不似这年纪常有的莽撞。

    与氛围格格不入的是谢琅月,避退在角落,不声不响观望着。

    除了最初那一刹,她情绪已不再有所波动,礼貌又疏离,谢原野余光扫见她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动作微顿,紧了紧牙根。

    沉默里,谢兰桂再次打破了寂静。

    她将目光从少年身上不舍抽离,转向谢琅月,低声请求:“住院报销还缺点材料,需要回家拿,原野一个人,我不放心,琅月小姐可以陪他走一趟吗。”

    她眼神复杂,压抑着浓烈的情感,谢琅月正了正心神,像拿到一份新剧本,兴致剖析。

    逻辑很好理解,朝夕相处十五年,如今要将儿子推向别人,作为母亲,自然不舍,或许还有不甘。

    可谢兰桂时日无多,不忍他小小年纪,担此重任,深远的爱又不得不掩藏私心,不惜推动契机,培养谢原野和她的感情。

    可以说,联系她的这通电话,完完全全为了谢原野。

    对一个毫无血缘的孩子,用心至此,谢兰桂当真是位品行极佳的人,不枉她当年考察良久。

    一丝打破认知的震撼如蜻蜓点水,荡开涟漪。

    谢琅月曾期待过,出演一位血rou饱满的母亲形象,如今见到谢兰桂,又产生了一点新想法。

    她成全了谢兰桂的夙愿,欣然应允,同谢原野一前一后走出医院。

    太阳悬空,空气里凉气削弱,江城这一片未被开发,高树低楼,同十几年前区别不大,还保留着宜居的自然气息。

    柔和日光沐浴在周身,谢琅月感到惬意,而埋头冲在前面的少年显然没有这份轻松。

    一出门就戴上了连帽,掩住脸,双手插兜,仗着个高腿长,几步就拉开了距离。

    谢琅月身处娱乐圈,人性看遍,明白他的别扭,却不在意,闲适走在路边,任由他身影愈来愈远。

    最先沉不住气的竟是谢原野。

    少年缓下脚步,待身后的人走近了,才刺声找茬:“腿脚不便吗,一定要走这么慢。”

    方才在医院,谢原野还能保持平和,眼下独自面对她时,攻击性便藏不住了。

    谢琅月瞥他,不咸不淡反问:“兰桂姐是这样教你待客之道的吗。”

    她语气多了年龄和身份加持的说教,不料,撩起少年火气的是那个“客”字。

    冲动转过身,语气讽刺:“客?你算哪门子客,按照户口本,你不也该喊她一声妈吗。”

    当年谢琅月还是黑户,为了行事方便,将身份落在谢兰桂户口下,冒领了个女儿身份。

    是以此刻,她和谢原野竟成了法律上的姐弟关系。

    少年宽阔的身影逼近,阴影压过来,谢琅月在那双浅眸里看见愠色,心坠了下。

    这次换她躲开对视,却并非心虚,反而生起不耐,冷声终止话题:“你对我有怨,应该的,我不怪你。”

    嘴里说着应该,可方才到现在,谢原野看不见她有一丝愧疚,脸上流水线的笑也极其刺眼。

    唇线抿紧,长颈上淡青色的脉络偾张,谢原野冷笑:“我怎么敢,你这位大明星屈尊来江城,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容易三个字咬得重,听觉阴阳怪气。

    他在几天前,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冲击如海啸席卷。

    户口上从未见过的jiejie,镜头里众星捧月的女明星,他血缘上的亲生母亲。

    三重身份,在他的生命里却是一个近乎虚无的形象。

    努力消化后,他不自觉地在网络搜索有关她的消息,风光的,落魄的,凶险的。

    他看着她这些年的经历,忍不住找补,谢琅月大抵也不容易,遗弃他,是无奈之举。

    直到今天,他看见了这个人,才发现他错了,谢琅月在温婉面容下的是一颗漠然的心。

    她从未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仿佛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累赘,十五年前是,十五年后亦如此。

    谢原野将手从衣兜里拿出,垂在身侧又攥紧,冷冷对峙,压积的不满一朝爆发。

    面对质问,谢琅月心无波澜,仅皱了下眉,不赞同他在大街上发泄的行为,毫无体面,收回在病房里对他沉稳的评价。

    可下一秒,她看见少年手背,蔓上的细小红疹,目光陡然凝住。

    顺着视线,谢原野也愣了下,迅速将手藏回衣兜,舌尖顶着腮帮子转身,失去诘问的欲望。

    两人继续走着,他没慢下脚步,也没刻意加速,树影婆娑,拓印在地面,无形中划清了界线,泾渭分明。

    经过一个路口时,谢琅月突然喊住了他:“可以等几分钟吗。”

    这还是她今天第一次主动开口。

    谢原野脊骨微弓,低头不说话,兜帽下的耳朵听得见脚步加速走开了。

    他背身杵着,没回头,脚尖抬起辗动石子,低声嗤了句:“真磨蹭。”

    她离开了足足有十分钟,久到他恶意的想,谢琅月会不会是趁机逃离江城了。

    在谢原野耐心殆尽时,身后才终于响起温吞清婉的声音,只是尾调轻颤,似乎带了喘,“我回来了。”

    “那就快些——”他语气不好,催促继续赶路,却被打断。

    “伸手,”谢琅月走到他身前,调整呼吸,平静命令着。

    什么?

    谢原野皱起眉,手没动,压下眼皮看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一支铝管药膏映入眼帘,他蓦然失声,像被掐住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