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身

    “别混这行了，你混地明白吗小丫头？”凯奇哈哈笑：“躺着挣钱不是很简单吗？五十万美金啊，我都羡慕你哈哈哈哈哈。”

    然恩小臂微微发着抖，她冷冷看着凯奇龇在空气中的龅牙，反讽道：“这么羡慕？你也躺着挣钱啊，是没人想买你吗？”

    “你！”凯奇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他气得口水都飚了出来：“臭丫头！小婊子！你死定了！”

    “好了。”瘦高男人叫停了这场闹剧，要是她脸上挨了打可是会影响售卖价格的，他向她走过来，冰凉的手以成年人绝对的力量握上了她的手腕：“跟我走吧，别再打扰嘉布尔了。”

    “小然恩！”站在然恩身边的棕发少年吉诺担心地着她，急促地喊了她一声。

    “嘉布尔！”然恩挣扎着回头望着那个秃顶的男人，她鼻头发酸，“嘉布尔！”她说不出再低姿态的哀求的话，只能一声声喊着老大的名字。但她的乞求透过泛起血丝的双眼完完全全地传达了出来。

    嘉布尔点了根烟，不去看她。除了凯奇津津有味地欣赏她被拖出去的过程，桌上各队的小头领都觉得无聊似得，小声聊起了别的事，伊凡…伊凡压着唇，重重地咳了起来。

    不过是同事关系，没有人愿意冒着风险为她掏这么大一笔钱。

    凭什么？

    凭什么？！

    难道因为她那个死掉的爸爸单方面的决定，她的生命就只能这样了吗？愤怒不甘的血液冲刷着然恩的每一根血管，她双脚死死地粘在地上，对抗着男人的力道。

    脚底在地上摩擦着拖出去半米长，男人对她的抗拒很不满意，转回身预备把她扛起来。

    正当此时——

    “我帮她还。”

    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然恩错愕地望回去。

    黑发少年站起身，与苍白的面色不同，他好看的绿眸朝她眨了眨，像是隐藏湖泊忽闪着向她打开了入口。

    “伊凡！”吉诺惊呼出声：“你哪有那么多钱！”

    伊凡应道：“没那么多，所以要跟老大借啊。”

    “病痨鬼，可别见什么事都要逞强。”凯奇嗤笑道。

    “伊凡，你想清楚了，那可是五十万美金啊。”嘉布尔提醒他。

    “我知道。”伊凡说：“老大，你不信她，也不信我吗？”

    然恩不甘地快要沸腾的血液突地缓释了温度，她怔怔凝望着他清俊苍白的脸，周身都安静下来，她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在座诸位，俱为见证。”

    “从今天起，然恩·萨伏伊的债务，由我伊凡·美第奇一力承担。”

    *

    门哐一声在面前砸上。

    “mama，”然恩盯着老旧的门板，向里面温声道：“我发薪水了，你开开门，我把钱给你。你……”

    “我不要！”女人高亢的语调似乎不足以表达她的愤怒，她一字一顿问：“你难道就是为了钱才杀死你爸爸的吗？”

    “是不是有一天，你看我不顺眼了，也要把我给杀了？”

    然恩暗紫色的瞳孔骤然紧缩，她瘦削的手掌举了举，却因为身前只有一扇门，指尖徒然搭在门把手上。

    这一个多月，她跟mama争辩了无数次，她辩解什么都只是无用功，mama听不进去的，在嘉布尔手上拿到了第一份工资，那份量是她在比萨餐馆帮工半年都比不了的，然恩兴冲冲拿回家，她的喜悦因为mama的态度而凝固，只剩下无措的脱力感。

    因为然恩生父把她卖给卢比奥的事情——这事她还没跟mama提起过，怕她担心，本来然恩所有的钱还给嘉布尔都不够，伊凡虽然说了他帮她还，可这毕竟是然恩自己的事情，她当然要自己清账。

    听了她的想法，伊凡从她手上抽了一半钞票：“现在每个月你先还这些，等你有钱了再补给我。”

    “谢谢。”这么两个字，太轻了，可是说再多又不会让她手上多一点钞票出来，欠伊凡的情，她承了。然恩想，等她成了他们的正式一员，一定会尽快升等，拿更高的工钱，不会差伊凡一分钱的。

    “我是为了我和你可以过得好一些。”在紧闭的家门口，然恩轻轻说。

    “我把钱放到门缝里了，”然恩知道mama不想看到自己：“等我走了你就赶紧拿出来，别被人摸走了。”

    里面安静地仿佛没有人在，然恩转身走了几步，终究忍不住停下来，提高了声音，最后问一句：“mama，晚上能给我做我喜欢吃的奶油千层面吗？”

    房内沉默良久，微弱的悲泣幽幽传到然恩耳朵里，她咬紧下唇，脸色难受地苍白起来，又过了一会，门里才传来沙哑的一声，“你走。”

    *

    坎齐大道，大约到了新一个月收债的时间，到了入口进去的第一家杂货铺，这次是然恩一个人独自开始做这件事，伊凡在门外等着看她能否做好。

    “要买什么？”老板查理听到进来人了，抬头随口招呼一声。

    “我不买东西，老板，”然恩走到柜台，说：“你欠嘉布尔的钱该还了。”

    老板查理这才抬起眼看过来，他噗地笑出了声，“小朋友，你谁啊。”

    她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就不用说别的了，还上这个月的钱就行了。”

    “哈？”老板查理哼一声，低头只当她不存在，做起了自己的事。

    “喂。”然恩抿唇，她有些不解，还有些不耐，不知道他这样耗着有什么意义，“请快一点，你这里结束了，我还要去收别家。”

    “要不然你先去别家看看，看有谁会理你？”老板查理被逗笑了，他拉长声音戏谑道。

    然恩冷冷地看着她，指节捏地发白：“上次我跟伊凡来的时候，我看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哦——”他不是没想起来这女孩是上次伊凡带来的那个，但查理转了转眼珠：“伊凡啊，我是认识伊凡，可我不认识你啊！”

    他探头向外面看：“伊凡来了吗？”

    查理当然不能透过墙看到伊凡，于是他颇有些趾高气扬道：“欠嘉布尔的钱我当然会还，可我不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