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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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乙二十四年春天,朝歌城发生了三件瞩目的大事。 一是会试殿试,二是武举殿试,三是春蒐。 杏月春闱放榜,礼部南墙挤满了人,东海金鳌岛而来的申公豹夺得会元,并在殿试大放异彩,状元头衔几乎是手到擒来。 可就在帝乙开金口前,吏部尚书姜子牙突然当堂发难,称申公豹心术不正,恐祸乱朝纲,纵使陛下钦点,他也要抗旨不予批复官职。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议论纷纷,负责科举的礼部尚书比干亲王坐在帝乙左下侧,一言不发。申公豹会试所写文章均是由他过目,才最后选为会元。比干虽然惜才,可也知道好友不会平白无故发难,其中定有疑云,故而闭口不言。 申公豹未曾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场口吐鲜血,又以三寸不烂之舌与姜子牙辩论,却被对方一一驳斥。场面一度混乱,各种说话讨论甚至吵架的声音层出不穷。 最终,坐在皇帝右下侧的太子重重咳嗽一声,朝廷顿时鸦雀无声。 殷启起身向帝乙拱手行礼:“父皇,还请您定夺。” 老态龙钟的帝乙眼皮半睁不睁,嘶哑着声音道:“就按姜尚书说的办。” 皇帝金口一开,大局已定,申公豹与一些爱惜人才的官员再怎么辩驳挣扎也没用。 申公豹被侍卫架走前,口中仍在念念有词:“姜子牙,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姜子牙负手站立,闭着眼睛捋了捋白须,端的是一副从容淡定的姿态。 最后,殿试选出状元、榜眼和探花,又举行盛大的典礼庆贺。 殷郊日日往返于寿王府、皇城司两点一线,对此事也只是略微听过,了解得并不深入。所以当他在家门口遇见一身黑袍的申公豹时,并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只当是来王府投石问路的普通门客。 申公豹十分擅长游说。一般情况下,无论是什么人、什么性格,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下均可被说动摇,他的话术技巧可谓是高深莫测。 但可惜的是,殷寿一月底携美人苏氏前往亳城点兵,并四处游玩,至今未归。王府中剩下的两位主人,殷郊对所有拜访的人一向敬而远之,姜桓泉则是心智坚定,面对申公豹的游说,内心毫无波澜。 最后,申公豹被姜王妃客客气气送出王府。 等殷寿与苏妲己回到朝歌,申公豹早已不见踪影。 殷寿坐在王妃院中,眉头紧锁,沉默地擦拭长剑,眼神冰冷。 姜桓泉知道这是发怒的前兆,讲了事情经过后,主动发问:“夫君不会介意吧?” 殷寿瞥了她一眼,最终沉静道:“不会。” 姜桓泉微微一怔,温热的手指轻抚过丈夫的眉。殷寿天生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他虽征战沙场多年,面容却一如年轻时俊美。 殷寿知道这是妻子独特的求和与道歉方式,他随意将剑丢在榻上,伸手抱住姜桓泉坐到怀里。 殷寿将头靠在姜桓泉颈间,感受她独特的温柔与馨香,沉默一会儿才说:“下回须得先知会我。” 姜桓泉称是,又说起儿子的事。 “这几月我特意安排郊儿文武兼修,不理外面的俗事,夫君可会怪我太过娇惯,没有让他成长锻炼。” “呵。”殷寿冷笑一声,道:“随他去吧。” “他有姬发管着,无事于心,即使不自悟也能有所依允,何谈娇惯。这样也好,省得总让你cao心。” 姜桓泉轻叹一声:“今时今日,你对郊儿还不如过去的严父姿态。” 殷寿不正面回答,只说:“那毕竟是过去。”现在,只要殷郊不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任他恣意遨游。 自从殷寿能与苏妲己共享长生以后,他对这个儿子就是一副完全无关紧要的态度。 殷郊全然不知殷寿的想法,他早已经习惯父亲平日里的冷淡,并没有察觉到现在和之前有什么不同。他依旧每日勤奋念书练功,期冀终有一日能得到父亲的认可。 过了一旬,皇宫演武场举行武举殿试,殷郊特意带着姬发到了现场。 这回的武举殿试十分引人注目。不久前兵部主持武举考试时,有一人在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项目中均夺得前三甲,乃是当之无愧的武魁首。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兵部张榜公示,众人才知,这武魁首乃是一介女流,镇守北方的邓大将军之女——邓婵玉,顿时朝野大震! 邓婵玉这个名字对殷郊和姬发而言可并不陌生,她比二人大上几岁,也曾在殷寿军中历练。传闻,邓婵玉十三岁就上了战场,曾经和闻仲远征北海,声名远播。现在,她跟随自己的父亲镇守北方,却一直没有正式的职位。 一介女流夺得武魁首,又是有战功但没分封的殷商勇士,众人都想看看,殿试时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一大清早,殷郊和姬发提前到了演武场,特意挑了个相对隐秘的地方坐下。殷郊是怕坐在中央会有人来献谄媚,姬发则是怕别人发现自己一个小小的千夫长跟着世子混进殿试,届时又要乱嚼舌根、胡编乱造。 辰时,帝乙至,武举殿试开始。本次武举总共入选十人,通过两两抽签决定比试项目,最后的胜者为武状元。 从一开始就备受关注的邓婵玉,头戴镶玉的发带,身着轻便的战甲,飒爽英姿,打得几位对手毫无还手之力,一举赢得武状元头衔。 这可让兵部犯了难,大商建立至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女武状元。除去宝剑,先前预备的状元铠甲与发冠都是男子样式,这可怎么办? 邓婵玉不拘小节,在原有的战甲基础上穿戴状元铠甲,又高高梳起发髻戴上发冠,腰上佩戴宝剑。明明是不合身的铠甲,却被她穿的意气轩昂、威风凛凛。 她走上演武场中央,拱手向帝乙行礼,从容道:“臣参加武举,就是为了证明‘谁说女子不如男’,旁的我都不在乎,多谢陛下赏赐。” 帝乙坐在高台满意地笑了笑,殷启拍拍手,让身旁的司礼监太监宣读圣旨。除封赏武状元头衔外,另封邓婵玉为四品镇北将军,统领万人,镇守大商重要隘口北岚关,再赏赐二十箱金银珠宝和朝歌城中一座大宅子为镇北将军府。 邓婵玉万万想不到自己夺得武状元后,竟然凭借过往的军功连升数级,一跃成为三品大将,心中多年来的郁结与憋屈一扫而空,连忙下跪行礼,谢主隆恩。 周围的文武百官也全部下跪,高呼万岁。 高台中央的殷寿看着帝乙身边得意洋洋的殷启,一言不发,内心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这位皇兄做事一向不干不净,破绽百出,还真以为别人是真心拜服不成? 武举殿试结束后,龙德殿再一次举行庆典。姬发看着人群中央的邓婵玉,心里蓦然生出几分佩服。 殷郊故意喂姬发吃了几口rou,却发现对方盯着大殿中心静静咀嚼,毫无其他反应。 “发,想什么呢?” 姬发回过神,口中叹息一声:“我在想,如果今日进殿试的是我,我能打得过她吗?” “当然。”殷郊迫不及待回答:“要是你也想参加武举,状元头衔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要乱说。”姬发捂住他的嘴,生怕这话被有心人听到,喃喃道:“巾帼不让须眉,我是发自内心佩服她。” 殷郊听出姬发话里含有几分艳羡,邓婵玉年纪轻轻获封四品将军,统帅万人,保家卫国。哪位皇城司子弟能不羡慕呢? 姬发打心眼里佩服,又向往自己及冠后也能像她一样建功立业。 人多口杂,殷郊不好说更多,怕让人听来觉得“狂妄”,又举起筷子喂姬发吃rou。 “这rou鲜美,再吃一口。” 姬发张开嘴吃下,忽然意识到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举动有多亲密,连忙又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远离殷郊。 “我自己吃。”姬发拿起筷子,又暗中观察周围人的目光,在与不远处的伯邑考对上视线时,他赶紧低头,心虚不已。 殷郊步步紧跟,和他挤到角落,就要黏在一起。 姬发整个人垂头丧气,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老是这样,我今天回去又要被哥哥训了。” 殷郊不留痕迹瞥了伯邑考一眼,对方对席间热闹的气氛熟视无睹,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这边。 “喂你吃几口rou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兄长未免管的太多。”他微微蹙眉,不由得叹息一声,低声道:“即使在外人看来,我们就是皇城司的好兄弟,不拘小节罢了。” 想的倒是简单,姬发轻哼一声:“若是姜文焕也在,你会和他同饮一杯酒吗?” 殷郊顿时怔住,脑中不禁回忆起表弟小时候在泥坑里翻滚的样子,还有长大后那张皮笑rou不笑的脸。 同喝一杯酒?简直是天方夜谭! 姬发又道:“你这副表现,更不用说和他用同一双筷子,任谁都知道不可能。”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所以在外面你给我好好收敛,不要再起这些小心思。” 殷郊的神情变得不太好看,阴沉地点了点头,心中怨念:也不知道这种折磨人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好想光明正大相处。 不过,时间很快到了三月初,殷郊总算得到一个好消息。伯邑考忙于正事不参加春蒐,他终于可以和姬发单独相处。 殷郊开心不已,吩咐皇城司的下人将姬发的东西通通搬进自己的帐篷,这回可没人能阻止,终于可以好好亲上一亲。 清晨,主持围猎的太子殷启与中央将军黄飞虎站在高台。按照礼数,原本应该是中央将军开箭,可今日殷寿未露面,殷启故意点皇城司领头的殷郊出来开弓。 “郊儿,你上来,用父皇赏赐的绿松石弓射头彩。” 殷郊面色不改,心里却是一惊,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他利落下马,阔步走上高台。 见殷郊乖乖听话,殷启又说:“皇城司诸位勇士以一当十,你身为首领,最是出类拔萃。今日就以黑布蒙眼开箭,显我成汤子孙之威,为春蒐开彩!”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被戴上这么高的帽子,殷郊英俊的面容顿时凝重了几分。当殷启身边的侍卫为他蒙上眼睛,殷郊心中的郁结才渐渐消失。 没有想象中的阴谋诡计,只是一块普通的黑布而已。 皇家围猎场靠居山林,春日的朝阳明媚,阳光穿过密林洒在身材高大的殷郊身上,那弓头上华贵的绿松石闪着光芒,耀眼夺目。 殷郊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藏于黑布后,右手轻巧地拉开弓,咻的一声,弦声强风一起呼啸,箭矢倏地飞到半里外,完美射中圆心头彩。 “彩!彩!” 黄飞虎率先鼓掌喝彩,底下的官员也跟着随声附和,夸赞世子神武勇猛。 殷郊听了,一言不发,从容取下蒙眼的黑布,主动拱手向殷启行礼。 殷启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原样,没有理会殷郊,大手一挥,宣布围猎开始。 一时间,快马疾驰,许多人陆陆续续进了密林。 殷郊回到马前准备出发,姜槐赶忙递上剑。 “殿下,鬼侯剑。” 鬼侯剑的剑柄上也有一圈圈小巧玲珑的绿松石,殷郊现在看见绿松石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把剑挂在腰间。 姬发骑在雪龙驹上,冲他点点头,示意进林子后再说话。 殷商尚武,除了传统的武将,本次围猎也有很多文官参加,比如崇应彪他爹,那可是热爱打猎的一把好手。 不过,令殷郊微微诧异的是,这回连文文弱弱的刑部侍郎也跟着一起来了。他骑在马上和殷郊打招呼,殷郊心里还觉得奇怪,无论是他还是父亲,好像和这位李侍郎都没有什么交集。 后来经过姬发提醒,他才想起来,李侍郎就是李贵妃的兄长,明年可能还要和姜文焕的舅舅做亲家。 殷郊和姬发带着八个亲卫,在密林中穿梭,一早上下来射中不少猎物。 到了中午,二人略微吃了些干粮,还恰巧偶遇姜文焕和鄂顺,他们二人身边除了家将、侍从,还有一个魁梧孔武的陌生人。 姬发一问才知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李公子。殷郊在脑中对比一番,心想,怎么爹和儿相差这么大?比起文文弱弱的李侍郎,李公子身体倒是很结实,看起来一拳能打倒十个他爹。 “参加世子殿下。” 李公子向殷郊行礼,客客气气道:“去年冀州凯旋,小人去皇城司拜访,未能面见世子,实在遗憾。” 殷郊才想起来这回事,道:“无需多礼,冬至祭祀忙碌,实在抽不出时间。” “下回你直接到王府找我。” “是,多谢殿下。” 姜文焕笑道:“行了行了,说这些文绉绉的干什么。” 他上下打量李公子一番:“五天后清点战利品,表妹也会来,你可别丢脸。” “没错。”鄂顺也附和:“而且王小姐可是只喜欢英气独立的公子,你天天来找文焕打探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心上人是文焕。” “啊?”李公子脸上顿时变得紧张:“我近日多有打扰,文焕表兄见谅。” 姜文焕摇摇头,大笑出声:“鄂顺和你开玩笑而已。” 殷郊看完全程,蓦然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与这位李公子何尝不相似,都在腆着脸讨好大舅哥,随便一句话就变得惴惴不安。 几人谈笑风生,半晌才分开各自射猎。 姬发在密林深处发现一头怀孕的母鹿倒地不起,后腿上有两支箭矢,刻有崇氏的印记,也不知是崇尚书还是崇应彪射中的。 春天的围猎意在为这一年开个好彩头,按规矩不杀有孕的野兽。何况这母鹿呼唤的声音凄惨,姬发凭空从它的眼神中看出幽怨与低落,心底也跟着一起难受。 殷郊知道姬发心善,再看他微微湿润的怜悯的眼神,心里一阵阵发软。他利落下马,与姬发一齐包扎好野鹿的伤口后,将它放走。 在稀稀疏疏的阳光照耀下,姬发俊秀的脸庞似乎在发光,浑身充满神性的气息,看得殷郊呼吸一窒。 这时,林中忽然闪出一只纯白的狐狸,姬发眼神一亮,赶忙上马去追。 “哥哥正缺一支新毛笔,郊,我先去追!” 殷郊抬手屏退跟在身后的亲卫,深邃的眼睛锁住姬发的背影,舔了舔嘴唇,骑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