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田装饰 - 其他小说 - 江公子今天不开车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后,一睁眼,就置身在了一片无比糟心的黑暗中。

    不顾睡得发麻的腿脚,江循翻身起来撒腿就往山脚下窜。

    现在瞅见了树林的边缘,也瞅见了山脚下的一处移动的灯火,即使绊了一跤,江循也觉得心安了不少,颠颠儿地往那灯火通明走去。

    ……希望有一个能供自己栖身的场所就行,不用在外面提心吊胆的。

    走近了江循才发现,山脚下有一所被废弃了的山神庙,内里早无半点香火供奉,屋宇破败,蛛网残败,几日前落下的大雪压塌了一处庙角,嗖嗖地向内透着寒风。

    他所看到的灯火不是来自这里,而是不远处两个提灯而行的夜行人。

    江循一看这黑漆马虎两眼一抹黑的山神庙就觉得心头打鼓,刚想撤回去,就听到了不远处的灯火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既是搜寻无果,也不急着回去。在此处歇息一夜再回山去罢。”

    早养成了机警习惯的江循一个鹞子翻身,敏捷地藏入破庙,隐在破损的门板之后,正打算寻摸寻摸这声音到底属于谁,下一个开口的人就果断解决了他的疑惑:“……无堂,这破庙哪里能住得了人?”

    殷无堂的声音褪去了昔日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温柔沉厚的稳重:“乾弟,咱们修仙之人也不比常人高贵到哪里去,为剿魔除妖,餐风饮露自是应当应分的,有一处歇脚之地已是很好的了。”

    ……殷·抖M·无堂,你堂弟殷无乾说得不错,这破庙怎容得下你们这么大的佛,麻溜儿闪人可好?

    江循真不知道自己对于殷无堂的成长是喜还是悲,出门相撞避无可避,他转身打算去准备琢磨哪扇窗跳窗比较合适,谁想到刚迈了一步,就有一个持火把的颀长身影跃入庙堂之内,两个人怼了个满怀。

    殷无堂本想来探探路,看看庙内有无异样,断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撞上江循,他愣愣地张大了嘴,江循果断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连人带剑抵到了墙根,比了个“嘘”的手势。

    火光跃动之下,殷无堂张口结舌地望着江循,没有一点儿想要嚷嚷的样子,江循看他这模样就憋不住想乐,索性把捂住他嘴的手撤下来,拍拍他的脸:“小兔子,你好啊。”

    末了,他嫌弃地在殷无堂的胸口抹了抹手掌:“弄我一手口水。”

    殷无堂急忙擦擦嘴,眼睛盯着江循不放,身体渐渐退出江循的控制范围,但他的眸色间毫无敌意,倒有些出乎江循意料之外的惊喜。

    既然从他身上读不到敌意,江循也就笑吟吟地抱着胳膊端详着他。

    短暂的静默之后,殷无堂扬声对外面喊道:“乾弟,此处太过破旧,荒无人烟,我们再去寻别的住处吧。”

    外头的殷无乾看着破烂的庙门本就不想入内,听殷无堂松口自然是求之不得,刚想回话,就听得背后不远处传来隐隐的足音,回首一看,不由得皱了眉头。

    那队身着玄衣红裳的人马很快发现了殷无乾,集体朝这里走来,为首的中年人见殷无乾一身高品级的月白蓝装束,便知此人身份不低,恭恭敬敬地对殷无乾行下一礼:“在下薄山子,见过殷家公子。我乃秦氏之徒,正奉家主之命追缉要犯。敢问殷公子,可曾见到形迹可疑之人?”

    秦氏的要犯所为何人,现今已是无人不晓,殷无乾却懒得应答,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知道,不知道,我们也有要务在身,哪里还管得了你们秦家的要犯?”

    薄山子一噎,转开视线,望向庙内,眉头一蹙:“冒昧问一句,殷公子打算在此地留宿吗?”

    殷无乾飞扬跋扈的毛病倒是一直没改,口气极冲地反问:“与你何干?”

    薄山子在秦家的地位仅次于浮山子,被个晚辈后生这般冲撞,心里自然恼怒,言语间也不再那般客气守礼:“殷公子,能让我进去查看一二吗?”

    这当口儿,殷无堂从内走出,登登登下了枯朽的石阶,向薄山子施下一礼:“晚辈不知前辈到来,礼节不周,请恕无堂无礼。”

    这礼节如此到位,薄山子也挑不出什么错来,火气也消了些:“殷大公子也在。敢问两位到此有何公干?”

    殷无堂坦荡而答:“纪家主得知此地有钩吻太女的活动痕迹,派我们前来查探剿魔。”

    薄山子心下明了,又见殷无堂这般坦诚,也不再好进去搜查,只好再次拱手致歉:“抱歉了,两位殷公子。不是在下疑心太重,两位都曾与那孽障是为同窗,那人身份暴露后,又有许多被孽障蒙蔽的殷家子弟前来说情,在下难免……抱歉。”

    殷无乾不屑地嗤了一声:“我向来不与他为伍。早在朱墟里,我就知道秦……江循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兄长亦是如此,他还曾和江循起过冲突交过恶,哪里可能护着他?”

    江循把外头的对话尽数听在耳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外头不知切切察察地说了些什么,江循懒得再听,只知道薄山子很快便带人离开了。

    目送着薄山子一行人的背影,殷无乾拉了拉殷无堂的胳膊道:“走吧。”

    殷无堂却反拖住了他的胳膊:“不。天色已晚,还是在此处将就一夜为好。”

    殷无乾:“……你有毛病啊,到底住不住?”

    殷无堂反手就是一记暴栗:“怎么同兄长说话呢?”

    到头来殷家兄弟还是踏入了破庙。江循在听到二人对话后,便闪身躲入了被一层厚厚苫布覆盖的香案底下,暗自琢磨殷无堂来来去去的,到底是想打什么算盘。

    殷无乾忙了一日,又找不到目标,灰心丧气,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会儿,便在柱下抱剑睡着了。

    待到确认殷无乾睡着了,殷无堂便取

    来火把,挪到了香案侧旁,这里是整个四面透风的破庙里唯一能藏住人的地方,他也不撩开苫布,只仰面躺在冷硬的地上,低声问:“……冷吗?”

    江循压低了声音反问:“你怎么不走?”

    殷无堂用手垫在脑后,望着蒙尘的屋顶,低声道:“我记得你一向胆小。留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怎么感觉GAY里GAY气的。

    不过有人陪,江循还是觉得蛮不错的,更何况是昔日的故友,他轻巧地翻了个身,压抑住幻成猫身取暖的冲动,试图继续跟殷无堂搭话:“……喂,兔子啊。”

    殷无堂:“……嗯。”

    江循:“薄山子为什么来这儿?刚刚殷无乾说我坏话之后我就懒得听了。”

    殷无堂目光中流露出眷恋之色,手指轻轻向那苫布里探去,想要寻找哪怕一块属于江循的衣角,好牵在手心里:“薄山子也没说得很清楚,只是说……发现了可以牵制住你的把柄。就在这附近,他们正在寻找。”

    ……牵制?把柄?

    江循把这两个词翻来覆去地咀嚼了一遍,越来越觉出不对劲儿来,索性一骨碌翻出了苫布。

    ……他的一块衣角同殷无堂的指尖擦肩而过。

    殷无堂抓了个空,愣愣地看了自己的手指一会儿,才转向了江循的背影,用肘撑起身体:“怎么了?”

    有了光源,江循清晰地看到了庙内供奉的木质灵位和泥塑彩像,看到了以前附近的镇民乡民挂在此处的许愿灵幡。

    他一一数过去,当看到其间的一根红绦时,他的心里重重一沉,身体像是变成了无底的冰洋,心脏忽忽悠悠地沉到了渊底去。

    “红枫村胡金氏,祝祷孙儿江循诸事顺遂,安然如意。”

    第96章 劲节山(二)

    ……劲节山就在红枫村附近?

    江循半分犹豫都不再有, 转身疾步踏出了灯火摇曳的破庙, 脚尖轻轻在门槛上一踏, 身形便没入了毫无月色星辉映耀的漆黑之中。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细细的小雪粒,无孔不入地往人的颈后和袖口钻动,将人皮肤的热度一点点剥离掉, 只留下被冻透了的内核。

    江循说不清心里那海渊一般的绝望发源于何处,或许是来源于一百来世前的自己,或许来源于自小没有家人的自怜自伤, 到底缘由如何, 他也没空去细究。浓墨一样粘稠的夜色把他团团包围起来,在无形中一丝丝绷紧了他的神经, 没走出二十来步,他素日怕黑的毛病就又一次爆发了。

    他的腿开始发软, 心跳加快,周身燥热却流不出一滴汗来, 他勉强支撑着又走了七八步,前路漫漫漆黑,一点光源都不见, 似乎要把江循连骨带rou地吞噬进去。

    不行……得快些……快些找到红枫村……

    殷无堂说过, 他们只是找到了线索,知道祖母和阿碧住在近处,但还没能寻到具体位置。

    幸亏他们没进到庙中,幸亏他们没看到祖母为自己挂上的许愿祈福的吉幡……

    连续累积数月的压力从他的骨髓深处一点点压迫性地透出来,压得他步履维艰, 连听力都迟缓了许多,只能隐约听到有个声音在叫他。

    ——江循……江循……

    江循再也走不动了,眉心胀痛难忍,脑中似乎有一根马力强劲的水泵在突突运作。他单膝撑着阴阳跪下,一声声低喘着,直到一声炸雷似的呼唤近在咫尺地响起:“……秦牧!”

    江循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令他旋身便把阴阳用灵力推出,涌动着银光的伞尖擦着来人的侧颈就滑了过去,插入了他侧肩的衣服,把人死死钉在了一侧的树身上,膨胀的灵力场把树杈上摇散的积雪吹向天边,原本就坚硬的雪粒擦过来人的脸颊,像是六角形的小小棱刺,把那处划出了两三个细细的血口。

    殷无堂身侧漂浮燃烧着一片火光,惊魂未定地望着江循,怔愣片刻后才微微翘起了嘴角,自嘲道:“每次被你攻击的时候,总是离你最近的时候。”

    江循喘了两口气才缓过劲儿来,有点尴尬地把阴阳放下,抱歉道:“我……这些日子太紧张,连累你了。”

    殷无堂不在意地笑笑,不顾自己肩头破损的衣服,开启了丹宫,摸出了一些发着赭红色微光的种子,冲江循张开了手,像是托着一手的火星,在沉寂黑暗里跃动:“这些真火火种给你,收好,以后赶夜路的时候用灵力激活,一次一颗,它会漂浮在你身侧,给你照明。”

    江循伸出右手来,殷无堂把抓着火种的手掌倒扣在了江循掌心,两手相合间,他却一时情难自禁,陡然反手一把捏住了江循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怀里拉去。

    ……但终究是没能抱到。

    江循的左手及时抵在了殷无堂的胸口,阻止了他的动作,眼里闪过有点戏谑的光:“殷公子,这样行事怕有不妥吧?”

    殷无堂那如星的眼瞳闪了闪,松开了紧握江循手腕的手,倒退了一步:“江公子说得对,是我鲁莽了。”

    江循也不怎么生气,只是略略有些惊讶。他知道殷无堂从小时候起就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受虐倾向,对自己也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就像殷无乾说的,两人从一开始便是交恶的关系,若说真正的交游,不算在学堂里的斗殴,大概也只有朱墟那一次了。其他时间,殷无堂很少纠缠自己,所以江循自认为与殷无堂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而现在殷无堂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逮着宫异的痛楚猛踩的熊孩子,江循自然以为,他对自己的感觉也会慢慢淡去。

    他想问问殷无堂究竟是如何想的,却见那人笑容粲然,眉眼间带着略微有些紧张的期许:“……你……

    别叫我殷公子,叫我兔子吧。听起来亲切些。”

    江循:“……”

    罢了罢了,感情的事情千头万绪,怎么能轻易说得清楚分明。

    不过,与殷无堂说说话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江循不再像刚才那样慌乱了。

    细细想想,薄山子一行人追踪的对象是祖母和阿碧,他们肯定也是顺着当年戏班走过的路打探着消息找来的。当初江循用一碗半粟米把自己兑给人贩子的时候,正值饥荒之年,村内人人自危,谁也不会记得一个普通小孩儿的名姓,只要在他们之前找到红枫村,告诉祖母,千万不要向旁人承认有自己这么一个捡来的孙儿,并让她带着阿碧搬离红枫村,此灾便能够幸免。

    打定主意后,江循便大大方方地把手搭上了殷无堂的肩膀,哥们儿似的拍了拍:“好了,兔子,我得走了。有急事。”

    殷无堂笑:“好,路上注意安全。可是我给你的真火种子,你不要在今晚用。”

    江循知道他所指何意。薄山子他们正连夜率人搜索劲节山附近,这地方本就偏僻,如果调用灵力,燃起火光,他们必然会产生怀疑,前来查探。

    刚才薄山子他们和殷家兄弟在破庙前撞上,也是因为远远瞧到了火光。

    如果他们发现了自己,尾随自己到红枫村,那就有大麻烦了。

    江循回头望了一眼那沉沉的黑暗,心里还是止不住发虚打鼓,可就在这时,一抹光亮从他身后燃起,宛如一道刺破雾霭的晨阳,灼得他后背暖热逼人。

    殷无堂的掌心中跳动着一道真火,把他的半张脸和积了一层薄雪的地面映得烟霞般明亮,光芒随着他灵力的调集和加强越发炫目,映亮的范围越来越远,江循已经能清楚地看到百米以外的地方。

    他托举着手心中的一轮太阳,对江循笑道:“快走吧。在阴影里走,身旁有光,不会摔跤,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江循克制礼貌地一颔首:“多谢。”

    江循的身影没入火光的阴影后,走出了数百米,光芒仍在。

    他回头一看,茫茫的雪地里只剩下一个发光的微茫的点,雪落不到那光点的身上,刚刚靠近